提问题的女生笑嘻嘻地坐下,把话筒还给了主持人。
主持人学乖了,将话筒给了一个举手的男生。那个男生问了乔风一个比较专业的问题,反正蓝衫没听懂。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几乎所有同学都举起了手,蓝衫跟着凑热闹,也高高地举手,还左右晃悠,帮乔风增加人气。
大概是由于她胳膊太长,又或者她长得漂亮,总之主持人把话筒递到了她手里。
蓝衫:“……”她真的只是打酱油的……
乔风平静地看着蓝衫,等待着她的提问。他讲了两个小时,不相信她会笨到连一个问题都想不到。
蓝衫大脑一片空白,她好不容易听懂的一点也早忘干净了,现在根本不知道问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她,这个时候不说话好像也不合适。她握着话筒,一时紧张,脱口问道:“你能请我吃个夜宵吗?”
偌大的报告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女生脸皮也太厚了,竟然明目张胆地勾搭乔教授。如此厚颜无耻的女生,乔教授必然会狠狠地拒绝她!
这样想着,许多人的目光挪回到乔风身上。大家都在等待他的拒绝。
乔风抿了抿嘴,答道:“好。”
全场震惊。
散场时,蓝衫来不及等乔风,顶着许多女生仇视的目光先走一步。她觉得她走慢一点说不定就被围殴了。
走出报告厅溜达了一会儿,蓝衫接到了乔风的电话。
“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乔风有些无奈:“笨蛋,站在那里别动。”
蓝衫手机的gps开着,乔风很快找到了她。他要履行承诺,带着她去吃夜宵。
两人走在夜晚的校园里。
为了装嫩,蓝衫今天穿了件中袖圆领碎花棉布及膝短裙,踩一双糖果色圆头平底鞋,裸着线条优美的小腿和脚踝;头发依然披着,五官明艳,又带着点淡淡的妩媚。她和乔风站在一起,就是典型的金童玉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围观。
蓝衫背手站在乔风面前,与他面对面,倒着走。五月是草长莺飞、桃李尽褪的季节,只有素白的刺槐花悄然绽放,点缀着越来越蓊郁葱茏的初夏。夜风吹过,送来阵阵槐花的清新香气,她的裙摆随风摇晃,衣袂飘香。
“乔风,今天表现不错。”蓝衫笑道。
“谢谢……你根本没听懂。”
“我……嘿嘿嘿嘿……”
又一阵风吹过,乔风问道:“你冷不冷?”
“不冷不冷……你要请我吃什么?”
“随便你想吃什么。”
“好呀好呀,我要先看看。”
“饭桶,难道我今天没有喂饱你吗?”
“咳咳咳咳咳……你这都从哪里学来的词儿啊?”
……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夜的香气却越来越浓郁了。
宋子诚面前摆着一叠资料,另有一些放在平板电脑里,他正持着平板一页一页查看,神情专注。
坛子一声不吭地挨他身边坐着,同样关注着那方不大的液晶屏。
两人此刻坐在安静的咖啡厅里,一人面前泡一杯中式白茶。咖啡厅里的光线有些暗,液晶屏明亮的光反照勾勒他们的脸部线条,使他们的面庞染上一种阴冷的气质。
看了一会儿,坛子说道:“调查得还真挺仔细,不愧是专业侦探。”
宋子诚没理他。
坛子又道:“诚哥,你这样调查蓝大美女,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会。所以我不会让她知道。”
坛子摇了下头:“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你动这么大阵仗,闹到要找私家侦探的地步。费这么大劲值当吗,诚哥,这女人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嘛……”
宋子诚把注意力从平板电脑移开,他目视前方,眼神有些放空。这几天,一提到蓝衫,宋子诚就会立刻想到她那天迷死人的美艳、气死人的嚣张。他不算个心胸宽大的人,怎能不记恨呢?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这恨里有多少不甘的成分,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越是恨,越是想征服她,把她的骄傲踩在脚下,越是想要……
“坛子,女人如同食物。绵软可口的不难吃,不过只适合牙口不好的人。真正好吃的,当数那些劲道的,有嚼劲的。这样的女人,越嚼越有味道,吃不腻。”宋子诚说道。
坛子由衷赞叹:“诚哥,你真猥琐。”
宋子诚不理他,低头继续看资料。翻了几张,照片的主角从一个变成两个。
坛子惊奇道:“这是哪个小白脸?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宋子诚眯眼看着照片里那对金童玉女:“没有。”
“你怎么知道?”
“我的钱不是白花的。”
坛子有点不服气:“我看这男的也不差,没准儿以后就是你的劲敌。”
宋子诚沉思了一下,终于又翻出私家侦探的号码。
上班的时候,蓝衫接到小油菜一个电话,电话中的小油菜激动地给蓝衫讲了她今天的奇遇。
文风集团对他们公司的收购项目已经谈好了,今天吴文来他们公司签字做交接,顺便视察一些新的分公司员工。
然后吴文看到了小油菜。
再然后,吴文就把她调进了他的总裁办公室……
“他看上你哪一点了?”蓝衫很惊讶。
“我怎么知道啊……”
事实上,小油菜今天表现并不好,吴文看到她时还记得她的名字,小油菜很荣幸很激动,一激动又变成结巴了:“吴、吴、吴、吴、吴总……”
大姐头很有眼色,给吴文介绍道:“吴总,采薇现在是我们的人力资源部主管。”
吴文点点头,看着小油菜,斩钉截铁地说:“你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接,只好赔笑说是,大姐头狠狠把小油菜夸了夸。
于是吴文就问了:“我总裁办公室还缺个人手,你想不想来?”
小油菜没敢说半个“不”字。
其实小油菜一个搞人事的,突然跑去做行政,这有点文不对题。不过吴文这个人吧,用人十分不拘一格。他当时想和小油菜说的全话是“你身为一个小结巴,还能当上人事主管,可见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当着人面戳短处这是不道德的,所以他隐去原因,只道出结论。
小油菜自然不知道这些。
跟蓝衫倾吐了半天,她的心情终于恢复了平静。平静过后,她突然想起一事,很快给蓝衫发了一个文件包,说是从某高校论坛下载的,然后她神秘兮兮地叮嘱蓝衫最近注意一些。
蓝衫不明所以,下载了那文件包打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那是一系列照片,主角是她和乔风,背景是乔风开完报告会两人一起去吃宵夜。她终于明白小油菜所谓“注意”一些是怎么个意思了,那必然是希望她不要和乔风太暧昧,以免吴文打击报复。
她有点凌乱。
不过嘛身为主角,被偷拍得这么漂亮,蓝衫有点小得意,回去之后还把照片拿给乔风看。
乔风经常被挂网上,他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便不以为意,放下手机说道:“一会儿我去把帖子删掉。”
“我觉得用不着啊,你看,拍得挺好的。你只要回头跟吴总解释一下就行。”
乔风诧异地看她一眼。
蓝衫说道:“其实你往好处想想,如果大家知道你没女朋友,肯定好多人惦记你,你自己也烦,对吧?”
成天被女人骚扰,能不烦嘛。
乔风点了点头。
“所以啦,现在我免费给你做挡箭牌,没人再骚扰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蓝衫觉得自己这样做完全是无私奉献,功德一件。
乔风突然狐疑地看着她。
如果有一个女人,她见你第一面就又摸你脸又想扒你裤子;之后跑到你家里蹭吃蹭喝,要这要那——总结来说就是刷存在感;刷完存在感又刷亲密度,动手动脚,摸肩膀啊抓手腕啊什么的;然后又故意试探你的性取向;完了之后呢,她还对她和你之间的桃色新闻采取默认的态度……
以上,这个女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这还用问吗?
乔风看着蓝衫,心想,谁说女孩的心思难猜了?
既然猜到了蓝衫的心事,乔风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把话挑明。于是他严肃认真地说:“我不和智商一百四以下的女孩谈恋爱。”
蓝衫摆摆手:“得嘞,你干脆直接说你不和女孩子谈恋爱吧,我懂。”
乔风皱眉:“我说过我不是——”
蓝衫不等他解释,就打断他:“对对对,你是笔直的直男,纯爷们儿,战斗机!我懂!”
乔风有些不确定:“你真的懂?”
“懂!”
他放心地点头,懂就好。
吃过晚饭,蓝衫问乔风:“明天做什么?”明天轮到她的休息日,至于乔风,他好像见天儿都没什么事。
乔风答道:“早上教你买菜,下午去打网球。”
“跟人约好了?”
“一个人也可以打网球。”
“一个人多没意思,不如我陪你好了。”
“好。”
下午,蓝衫出门时特地换了一身网球装。桃红色的polo衫,嫩黄色运动短裤,红白相间的运动鞋,头发绾起来。这一身配色,跟个花孔雀似的,穿一般人身上没准儿就雷人了,不过谁让她脸好身材好呢,再险峻的配色都压得住。
相比之下,乔风就低调多了。一身装备从上到下只有黑与白两个颜色,蓝衫从远到近从上到下观察了他好几遍,最后摇头啧啧感叹:“算了,回头我帮你挑几套衣服吧。”
体育馆并不远,两人打算步行过去。蓝衫拒绝了乔风的好意,路上自己拎着球拍,网球拿在手里抛着玩儿。运动短裤下她的两条美腿修长匀称,一路吸引了无数路人侧目。
蓝衫走在马路的外侧,靠着盲道,乔风走在她左边。有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踩着一个独轮电动车——俗称风火轮的,从他们身后渐渐逼近。看到蓝衫,他眼睛一亮,故意变了一下方向,驾着风火轮走上盲道。
蓝衫本来在和乔风说话,突然感觉到臀部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紧接着身边一个人风似的路过。她瞬间明白自己这是被人非礼了,登时大怒:“臭流氓!你给我站住!”
他怎么可能站住?风火轮跑得更快了。
蓝衫想也不想,拔足追了上去。
本来嘛,人是跑不过风火轮的。奈何蓝衫此人太生猛,一边跑着,一边把手中网球重重打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打中那小流氓的后脑勺。
小流氓身体不稳,栽了。
蓝衫冲上去,不等他爬起来,她抬脚一通狂踩,又用球拍打他,边打边骂:“臭流氓,瞎了你的狗眼,敢非礼老娘!打死你!”
乔风看得有点呆。一开始,反应过来蓝衫被非礼了,他身为一个男人,第一想到的是要保护她。不过现在看来,好像真正需要保护的是地上那小流氓……
乔风默默地转过身,把弹到一旁的网球捡起来。
他再回来时,那小流氓已经放弃反抗,只剩哀号:“我要报警了!”
“报啊报啊,不报是孙子!”
乔风掏出手机:“还是我来报警吧,你悠着点打。”
“不用了,警察来了太麻烦。”蓝衫说着停下手,她踢了一下地上的小流氓,“今天就饶了你,要是以后再敢——”
“大姐!我这辈子都不敢了!”
蓝衫点头,收了球拍,朝乔风挥了一下手:“走吧。”
乔风便乖乖地跟在她身边。他又想帮蓝衫拿球拍,蓝衫不让,自己把球拍往肩上一扛。那动作,配上她阴沉的脸色,不像是扛球拍,倒像是扛了一把大砍刀。
这个女人,略微有一点点凶残哦……
等他们走出去够远,小流氓觉得这个距离够安全了,才对着蓝衫的背影大喊:“母老虎!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蓝衫转身,还想跑过去揍他,不过他已经麻溜儿地踩着风火轮跑了。
乔风拉住蓝衫的胳膊:“蓝衫,别生气了。”
“哼!”
蓝衫依然阴沉着脸——任谁被非礼了都不会心情愉快。她扛着球拍,凶神恶煞的,那气势像是人挡杀人佛挡诛佛的刀客。乔风安静地跟在她身旁,球拍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长身玉立,倒像一个俊逸潇洒的剑客。
走了一会儿,蓝衫突然硬邦邦地问乔风:“你也觉得我像母老虎吗?”
“不像。你本来就是。”
什么人哪,一点好话不会说吗!蓝衫不满,怒瞪他:“那你不怕我?”
乔风的眼睛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他说道:“老虎又不咬饲养员。”
蓝衫觉得乔风简直就是奇葩中的奇葩,有时候觉得此人呆呆的,不通人情,随便说句话都能把人气死,可人家再说一句话,又能顷刻让你的火气烟消云散。说他是有意哄你吧,看着也不像,毕竟这个呆萌货不具备那个情商;要是说他一本正经并没有逗你吧,还是不太像……
妈妈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啊!
蓝衫也不生气了,把手中球拍往乔风怀里一推:“帮我拿着。”
乔风便背着两把球拍。他侧脸看到蓝衫脸上有了笑模样,莫名地,他的心情也变得更好了一点。
两人去的是乔风他们学校的球场,因为乔风是教职工,用场地有折扣,办卡有折上折,算下来很划算。
当然了,这些钱乔风自己是算不清楚的,他的年卡用了两年了,蓝衫问他年费是多少,他愣是答不上来。
蓝衫发现乔风这个人有点傻,他买东西不问价,更不懂还价,从来都是别人要多少他就给多少,也不怕人家蒙他,这是典型的傻多速好不好。还有,他虽然很会算账——比如你问他十块钱三斤橘子买二斤六两是多少钱他能不用想张口就答八块六毛七——但是他对钱本身没什么概念,人民币一百块和人民币十块的共同点是上面都布满了细菌,不同点是一个是人民大会堂,一个是长江三峡。
基于细菌问题,乔风不爱用现金,买东西喜欢刷卡。这一点倒是和蓝衫差不多,不过两人动机不一样。蓝衫爱刷卡纯粹是因为眼睁睁地把人民币给人家她心疼啊……
说实话,蓝衫有点嫉妒乔风。这样一个对钱没概念的小糊涂蛋,却有着花不完的钱。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突破天顶星的技术宅呢。当一个人牛x到一定境界,钱财必定会哭着喊着往他怀里扎,赶都赶不走,这样的人与累死累活汲汲于名利的凡人有着本质区别,我们通常称之为“神”。
不过有一个问题,蓝衫未免帮着乔风担心了些,她问道:“你自己会理财吗,钱不会都放在卡里存活期吧?”千万不要回答是啊……
乔风的眼神带着淡淡的鄙夷:“你怎么这么笨,存活期是收益率最低的一种方式。”
蓝衫黑线,心想我知道,我不是怕你个呆瓜不知道嘛!她又问:“那就是存的定期?”以乔风的水平,她真想不到其他的方式了。
乔风摇头答道:“我不知道,我的钱都是交给理财顾问打理。”
好嘛,人家还有理财顾问了,不过这的确是有钱人的做派。蓝衫突然动了些心思,问道:“那个理财顾问,靠谱吗?”
“你是在怀疑我的技术吗?”
“啊……啊?”蓝衫摸不着头脑,“你在理财这方面还有技术可言?”
“不是理财的技术,是网络调查的技术。”
蓝衫明白了,这和人事招聘一个概念,虽然不懂你的专业,不过你在某个领域的表现和地位,就是完全的参考。乔风应该更过分,网络调查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人肉嘛。以乔风的水平,要想扒一个人,肯定扒得裤衩都不剩……蓝衫对此深有体会。
她有点兴奋:“大神,带我一起玩儿呗?”
乔风很爽快地把那理财顾问的号码给了她。其实他并不打算长久地用理财顾问,钱嘛,在结婚之后就要交给老婆打理了。他爸的钱都是交给他妈妈,他们教研室的老师都把工资上交给老婆,还把老婆称作“领导”……二十多年来他经受此规则的熏染,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家庭的稳固模式就是男人养家,女人掌财。
闲言少叙,且说两人一边做着运动前的拉伸准备活动,一边聊了会儿天,然后抄着球拍上场。
一局下来,蓝衫发现乔风的球技还不错,至少应该在她之上。就是有一点,怎么说呢……些微有些蛋疼啊……
她一直觉得,运动的魅力就在于搏杀,所以她打球的风格偏重攻击,甚至可以说是纯攻击型,大开大合,大起大落,这样才打得爽嘛。没想到今天遇到一个纯防守型,人家打得既不温不火,又密不透风,什么网前截击啊,扣杀啊,差不多都能稳稳当当接住,然后温柔地拍回去。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拨了一遍又一遍。
蓝衫被防得头大了两圈,一腔的意气堵在胸口,简直要发生交通阻塞。
休息时,她问乔风:“你怎么光拦不打呀?”
“运动的目的是为了健身,现在健身的效果达到了,用不着杀得你死我活。”他还挺有道理。
蓝衫不屑:“一点求胜心都木有。”
乔风反驳:“你的求胜心太强。”
“喂喂喂,求胜是人的本能好不好,你就从来都没想过要赢吗?比如你上学时就没想过要考第一?”
“我一直都是第一。”
“……”她真傻,怎么会对着一头牲口举这种例子?想了想,又问,“比如你喜欢某个女孩子,会不会希望自己从她的追求者中胜出?”
“从来都是别人追我。”
“……”真是够了……
蓝衫被他堵得要心梗了,她怒道:“总之接下来你一定要蹂躏我!蹂躏我!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乔风震惊地看着她,最后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这一局,乔风牢记蹂躏蓝衫的使命,手法从和风细雨变成了疾风骤雨。他先是打了个低截击,蓝衫还没从他刚才小绵羊的状态中缓过来,一不留神没接住。
他又打了个吊高,她退得不够快,还是没接住。
她调整了一下状态,觉得乔风这是在变着花样调戏她,啊不,蹂躏她,也不是……总之根据她的判断,联系乔风现在的站位,她觉得接下来他很可能会尝试一下扣杀。
然后扣杀真的出现了,在乔风狠狠把球抽出之前,蓝衫已经抬脚做好准备,这回她判断准确,自信满满地冲向预期的落球点。
嫩绿色的网球乘风飞来,快速逼近,明明身体娇小,却似是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球速不算很快,可越是接近,越是模糊。
蓝衫出拍的瞬间,突然感觉不对劲。
扣杀哪有不快的?曲线好像有点歪?这是……
上旋!
虽恍然大悟,却为时已晚,那球体在半空中突然急速变轨下坠,落在她的右前方三步开外。
这种距离,就算长着刘备的胳膊,她也够不着打。
蓝衫反应也够快,脚步一转急速前冲,但是高速旋转的球反弹之后角度刁钻且球速骤然加快,她扑了个空,连小球球的边儿都没扫到。
看着网球飞速冲开的身影,蓝衫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上旋球她偶尔也能打出来,问题是她打出的那小小转速,和不转的区别不明显,杀伤力很小。许多人打出来的所谓上旋球都是她这个档次的。真正牛x的是强力上旋,这是对腕力和腰力的考验,一般人hold不住,打好了绝对能令对手闻风丧胆,比如纳达尔,比如越前龙马,再比如……眼前这位。
这个球蓝衫丢了,乔风自然而然从球筐里拿出另一个网球,发球。这回发球手下留了情,她应该很容易接住。
蓝衫还在发呆,瞪着眼睛看着网球扑面而来,正中她脑门儿。
乔风:“……”
蓝衫:“……”
她揉了揉脑门,接着一收球拍:“暂停暂停!”
两人就暂停了,坐在场外的椅子上。乔风忍了忍,说道:“你很差劲。”那么简单的球都接不住。
虽然被鄙视了,但蓝衫真的好想跪下来亲吻他的脚。好吧,这么没节操的事她肯定不会真做出来。她拧开一瓶水,很狗腿地递给乔风:“你刚才那个球是怎么打出来的?”
“侥幸而已。”
好谦虚,但这无损于他此刻伟岸的形象。蓝衫碰了一下他的手臂:“教我好不好?”
乔风侧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学不会。”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蓝衫自己摸了一瓶水,一边喝一边偷偷看身边的乔风。因为运动剧烈,他出了不少汗,鬓角已经湿了,额上的汗水汇聚成大滴大滴的汗珠儿,摇摇欲坠。
男人出汗其实很性感,可以把雄性荷尔蒙发挥到极致。蓝衫看着乔风俊美无匹的侧脸和他荷尔蒙爆棚的汗水,突然说道:“我发现……嗯,你也挺爷们儿的。”
没有男人不喜欢被人这样夸,乔风也不例外。况且,他真的很少被人这样夸……
他笑了一下:“谢谢。”
然后他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细细地擦汗。头上,脸上,脖子上……那动作,斯文又秀气,蓝衫真有点看不下去了。
以及,那纸巾还香扑扑的……
乔风以为蓝衫也想擦汗,便把纸巾递给了她。
蓝衫看着纸巾上“茉莉花香型”几个字,“囧囧有神”:“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本质上还是个大家闺秀。”
乔风丢开纸巾,怒抄球拍:“走。”
蓝衫还在喝水,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继续蹂躏你。”
火力全开的乔风太可怕了,蓝衫跟个救火队员似的全场来回跑,她觉得唯有一个词能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疲于奔命。
最后,她跑得精疲力竭,把球拍一扔,扶着膝盖说道:“我不行了!”
乔风悠闲地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问她:“我到底是纯爷们儿,还是大家闺秀?”
蓝衫大口喘着气,朝他竖起大拇指:“您是爷……爷……”
“你不用如此谦卑。”乔风说着,捡起她的球拍,“走,做一下放松运动。”
蓝衫现在累成狗,一动也不想动,于是蹲在地上耍赖:“我不,我要累死了,都是因为你。”
乔风强行把她拽起来,领着她在场地外走了两圈,遛猴儿一样。看到她那惫懒的样子,他有些好笑,却一点也不生气。他拉着她的手腕,轻轻帮她拍打手臂上的肌肉,今天的运动太强烈,不认真放松肌肉,明天很可能会酸疼。
蓝衫乐得享受他的服务,别说,还挺舒服。
拍打完手臂,乔风说道:“自己拍打小腿。”
“我不。”
他只好蹲下来帮她。说起来,把她弄得这么疲惫的罪魁祸首是他,所以他现在帮她做点事也是理所应当的,本该任劳任怨。
乔风捉着蓝衫的足踝,微微抬起一些,使她小腿上的肌肉不至于紧绷。他用手掌轻轻拍打她的腿肚子。
蓝衫的腿很漂亮。本来个子就高,比例也好,腿型直,大腿和小腿上的骨肉都很匀称,腿毛很少。这样的美腿走t型台都够用了。所以她穿短裙或者短裤走在大街上时,即便只看背影,也能有不少回头率。
乔风目之所及是白皙修长如羊脂玉雕的小腿以及流畅匀称的曲线,手中握的是纤细脆弱的脚踝,掌中触的是光滑且弹力十足的皮肤,视线往上稍移,就能看到圆润细腻如白瓷碗一样可爱的膝盖,再往上移……不能往上移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脑残了,怎么会去触碰一个女人的小腿!
不管平时再怎么禁欲和内敛,他都是一个男人,性取向正常的男人,陡然触摸到异性漂亮的小腿和脚踝,难免心跳加快一些。乔风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旌神摇,紧接着意识到自己都在想些什么,他感到羞惭,猛地扔开她的小腿。
蓝衫本来还在嘚嘚瑟瑟地享受人形按摩机的服务,陡然被扔开,她一个不防,差点摔一跤。她退了一步,奇道:“怎么了?”
“自己做吧,不够二百下不许吃晚饭。”
……又是这种威胁,不要脸!
乔风不管蓝衫的反应,他站起身,背对着她,开始伸展身体,放松肌肉。
做完这些,蓝衫想去吃冷饮,被乔风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答应回去给她泡茶喝。
一路走回家,被临近傍晚的小风一吹,两人的汗都退下去了。蓝衫跟着乔风去了他家,看到乔风去书房取茶具,她就跟着他去了书房。
说来她还没有参观过他家,她只知道此人自己住个一百多平方米的三居室,还偶尔抱怨空间不太够用,她那住一居室的直接被比成难民了。
乔风的书房很简单,但蓝衫依然看得眼晕——四维贴墙立着书架,摆着满满当当的书,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她随手抽了一本,没看懂;放回去再抽一本,还是没看懂。她不抽了,立在书架前看那些书的腰封。其实光看书名,她就有好多都看不懂……
蓝衫觉得自己好渺小啊,好自卑,不等乔风搬出茶具,就主动退出书房。
她站在书房门口,指指主卧以外的另一个房间,问乔风:“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第三间是什么?”
第三间的功能是综合性的,乔风直接引着她去看。
这个房间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薛定谔的领土,其中有小小的楼阁,滑梯,镂空的空中走廊,还有一些玩具。另一部分可以做健身之用,地上铺着干净的毯子,角落里摆着健身椅,架子上放着哑铃,墙上贴着六十四式太极拳法图解。
蓝衫对乔风的印象又有改观了:“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小面瓜,没想到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啧啧。”
乔风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你偷看我脱衣服了?”
“咳咳,没有……”蓝衫有时候真没办法跟这小天才的脑回路对接。她摸了摸那个哑铃,说道:“你的臂力挺好的,看来经常举这个东东。”
乔风有些自豪:“我还有腹肌。”
蓝衫挑眉,故作惊奇:“是吗?!”
乔风立刻警惕道:“但是不能给你看。”
……谁稀罕呀!
参观完这个房间,蓝衫和乔风回客厅了,走的时候她顺手把沉睡中的薛定谔捞出来抱走,薛定谔气得直翻白眼。
乔风所谓的泡茶其实是茶道,各种讲究,蓝衫看得无聊,抱着薛定谔去落地窗前玩儿。落地窗前也铺着一块地毯,和客厅中央的一样。蓝衫甩开拖鞋,穿着袜子踩上去,特软特舒服——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她坐在地毯上,摸着地毯细密的纹路,问乔风:“乔风乔风,你这地毯是从哪里买的?看起来相当不错,回头我也买一块。”
“世博会。”
“……哪儿?”
“2010年上海世博会伊朗国家馆。”
蓝衫默默地闭嘴没再问了。波斯地毯世界闻名,伊朗产的地毯是最好的波斯地毯,那价格必定是她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问了也白问。
她缓缓躺下,躺平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欢快地叫道:“啊,我感觉自己躺在了人民币上!”
薛定谔趁机一跳,脱离她的魔爪,誓不与此逗比为伍。
蓝衫在地毯上滚了一下,感觉棒棒哒,于是她又滚,再滚,滚啊滚……
薛定谔蹲在一旁的榻上,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乔风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看到蓝衫在满地毯打滚,一边滚还一边念念有词:“我是一个滚筒洗衣机!”
此时日头偏西,彤红的日光从明净的落地窗玻璃上擦进来,洒在她身上,形成明和暗的光影。斜阳照影,暖意融融。她玲珑的身体沐浴在这余晖之中,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柔和又神圣的光晕。两条长腿或是铺在地毯上,或是胡乱蹬着,或是随着身体转动,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乔风不小心想到今天下午掌下的触感,邪恶却美妙,他有些赧然,低下头不再看她。
眼睛不看,却还是留了一丝神志放在她那里,听到她嘿嘿傻笑以及薛定谔恼怒的喵喵警告声,他又不禁莞尔。
很久之后,乔风回想起他们的爱情之路,总是觉得神奇。他们的爱情从来没有轰轰烈烈荡气回肠,亦非爱恨交织你死我活,好像从一开始,他们就进入了一种平平淡淡的模式,虽细水长流,却饱含温情;不算激烈,但足够隽永。
这样的爱情也许不是最耀眼的,但于他于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
乔风把茶泡好之后,蓝衫端着小小的茶杯一口干掉,然后像模像样地品味一番,总结道:“不如冰激凌好吃。”
“牛嚼牡丹。”
“不过喝进肚子里还挺舒服的。”
“算你识货。”
蓝衫一口一杯,又干掉两杯。喝完之后擦了擦嘴巴,发现茶几上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boss”。
boss就是宋子诚。蓝衫这些天过得又逍遥又忙碌,都快把这个人忘了,不过有那一万块钱奖金当线索,她随时能够把他想起来。
蓝衫神情严肃,语气恭敬:“喂,老板?”
宋子诚并不和她废话:“蓝衫,销售部一个叫郝敏的,托我给你送份资料。”
“……”蓝衫觉得这个事情有点玄幻了。她确实托了郝敏帮她拿资料,因为郝敏乘地铁顺路,但郝敏是怎么支使大boss来跑腿的?
宋子诚像是猜中了蓝衫的疑惑:“她临时有事,我看她为难,正好顺路,就帮个忙。”
蓝衫一瞬间对宋子诚肃然起敬,不是每一个boss都能够如此亲民的。
解释完毕,宋子诚问道:“所以你现在在家吗?”
“在,在!老板你走的是哪条路?我在路口等你好了。”
“不用,我快到你们小区门口时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出来一下。”
“好的,麻烦老板了!”
挂了电话,蓝衫心情不错,又干掉两杯茶。
乔风的心情有点复杂。蓝衫似乎不太会品茶,可她看起来又好像挺喜欢喝他泡的茶,呃……
算了,反正不管怎么喝,最后都一样进到肚子里,乔风破罐子破摔地想。这样想通畅了,他就又给蓝衫弄了几杯。
然后他的手机也响了,是一个倒霉的快递小哥,不知道第几次被门卫拦下来,他打电话让乔风自己去取快递。
乔风放下手机,找门禁,到玄关去换鞋,蓝衫非常有眼色地把手机拿给他,乔风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就出门了。
然后蓝衫就坐在乔风家,一边喝茶一边等boss的电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乔风竟然也不回来。
她忍不住拿过手机来看,然后她就斯巴达了。
她的手机怎么突然有密码了?是手机自己给自己整的吗?这也太吓人了……
蓝衫一拍脑袋,想什么呢!这根本不是她的手机,这是乔风的手机!
她和乔风的手机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型号,都没有手机壳,放在一起确实容易弄混。刚才她拍马屁主动给乔风拿手机,结果……
蓝衫暗骂自己太蠢,想给乔风打个电话,但是她解不开密码。
她正打算下楼去找乔风,然后这个手机突然有个来电,显示的是“笨笨”。
我还“呆呆”呢……蓝衫看着手机,在心中猜测这个“笨笨”和乔风的关系。据她所知,乔风这人一板一眼的,他存一般的手机联系人必定会认真地存大名,在他的手机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以这种虽然看起来粗糙但其实很风骚的形式存在呢?
另外一个问题:人家的电话,接还是不接?
蓝衫看着手机屏幕,她发现名字后的那一串数字略有些眼熟啊……
妈蛋,那不是自己的手机号吗?!
她果断接起电话:“喂,乔风?”
“蓝衫,有个男人要送资料给你,我帮你拿了。嗯,他已经走了。”
蓝衫有些尴尬:“那个,是我们老板……”
乔风没兴趣关心那人的身份,他质问道:“为什么我在你的手机里是‘兽兽’?”
“啊?呃……那个……”蓝衫怎么可能告诉他实话。
乔风不满:“你想说我是衣冠禽兽?”
“不是……”蓝衫在交谈中不喜欢被动,她反问道,“乔风我问你,为什么我在你手机里是‘笨笨’?薛定谔都有那么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到我这里一个‘笨笨’就打发了?我还不如一头猫呢!”
“你用错量词了。”
“……”蓝衫的声音变得气势凌人,“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你太笨了,单单一个‘笨’字无法形容,所以要平方一下。”
蓝衫有点茫然:“平、平方?”
“对,也就是‘笨’和‘笨’相乘,省略乘号。你读它的时候应该两个音同样的长度,不分轻重。”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是昵称呢……这是鄙视她的新花样吗?蓝衫反驳道:“你才笨呢,你全家都笨!你全生产队都笨!”
“你确定这话是摸着良心说出来的?”
蓝衫觉得好悲催,她一干销售的竟然吵不过一个理科技术宅,简直地,以后不要混了。她悲愤道:“乔风,你就是一禽兽兽兽受受受受受受!哈哈哈哈哈哈!!!”
乔风:“……”
蓝衫突然觉悟了:“你说咱俩隔着个小区打电话吵嘴还挺来劲,浪费电话费有意思吗?”
“浪费的是你的话费。”
“……禽兽!”
“喂,蓝衫。”
“闭嘴,禽兽!”
“蓝衫,我看到门口有卖坛子鸡的,你要不要吃?”
“要!”
然后乔风就拿着手机去挑坛子鸡了。两人隔着手机愉快地讨论,都忘了他们本来处于“争吵”的模式之中。
宋子诚开车离开蓝衫他们小区,不一会儿,上了环线辅路。路况有点堵,还遇到sb司机抢道,差一点蹭了他的车。他扶着方向盘,低低地骂了一句。
坛子坐在副驾驶上,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诚哥,还生气呢?”
“谁生气?”宋子诚扯嘴角笑了一下,他天生是冷面相,笑的时候就有那么点瘆人,尤其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情况。
看到诚哥这样,坛子很没有安全感,他往右边悄悄挪了挪屁股。
其实从诚哥给美女打电话然后发现接电话的是一男人那一刻起,他的脸色就没好过。坛子对此表示理解。
他今天是跟着诚哥来取经的,要学泡妞之道。本来正常的剧本里,诚哥在见到蓝大美女之后还有很多可以发挥的地方,哪知人家摆了诚哥一道,派了个小白脸出来挡着。
坛子小心地安慰宋子诚:“诚哥,也许蓝衫不是故意的。”
“我不怕她是故意的,就怕她不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
“如果是故意的,说明她在利用那小子和我划清界限。”
坛子很不明白:“这个……不是好事吧?”
宋子诚解释道:“想和我划清界限说明她觉得我对她有意思。之前公司调查那件事,我已经把自己择清楚了。从那之后我没有主动接触他,如果到现在她依然觉得我看上她了——坛子,你觉得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女人会总觉得某个男人对她有意思,还为此辛苦营造假象?”
“她是个自恋狂?”
“她的性格并不自恋。”
“她……对你也有意思?”
“至少往心里放了,说明有突破口。”宋子诚说到这里,脸色更难看了。
坛子见状,难得聪明了一回,问道:“诚哥,你觉得她不是故意的?”
“对。蓝衫其实挺聪明,我是她老板,避免尴尬或拒绝追求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弄这种人憎鬼嫌的,太小家子气。”宋子诚说着,突然想到那句“卖车不卖身”,他笑了一下,心想,这才是蓝衫。
坛子在他的引导下慢慢地开窍了:“如果蓝衫不是故意的,说明她和那个小白脸关系不一般,至少亲密到了可以弄混手机的地步?”
宋子诚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没准儿只是偶然呢?”
宋子诚也希望是这样,不过为了长自己士气,他没有认真分析这个情况,只是说道:“我看上的人,没人能抢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宋子诚突然冷笑:“我等着她给我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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