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陷落的第二天晚上,西北新平郡城南一座名叫静光寺的寺庙之中,大秦皇帝苻坚料峭的春寒之中接见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不是陌生人,而是苻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个人,那便是权翼。
权翼的到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加上这一次,他已经是第四次前来探望苻坚了。
自从两个月前,苻坚于五将山被擒之后,他便被吴忠带到了新平郡,安置在静光寺后院的禅房之中居住。起初,他们对苻坚还是客气的,毕竟那是大秦之主。姚苌虽然已经反叛,但却还没有公然的背叛大秦,也只敢自号天王,不敢僭越。名义上,还是大秦的臣子。
再者,姚苌显然是有所求,所以在待遇上给了苻坚极大的优待。除了寺庙内外密布的兵士看守之外,苻坚在生活起居上还是受到了极大的照顾的。
但是,随着权翼一次次的到来,苻坚的生活待遇也一次次的变差,伙食从有酒有肉到现在送来的全是冷汤寡水,衣物上原本身上穿着名贵的裘衣锦袍,也不知从什么时候一件件的消失了。床上的被褥也被和尚们找理由拿走了一些,屋子里常备的炭火也没有了。以至于苻坚常常在半夜里被冻醒。
好在苻坚身体强壮,虽然已经是年近五十之人,但是身体底子好,壮实的很,还能熬得住。
权翼提着灯笼站在昏暗的禅房门口,弓着身子向盘腿坐在床头的苻坚行礼。
“臣权翼参见陛下。陛下一切可好?”权翼说道。
苻坚看着权翼,眼中满是鄙夷。
“你是来瞧朕死没死是么?放心,朕好得很,朕还活着。教你失望了吧。”苻坚冷笑道。
权翼咂咂嘴,将灯笼吹灭,走进昏黄的禅房之中,轻声叹道:“陛下何必说这些话,臣确实有负于陛下,但是臣也是没有法子。事已至此,臣就算拼死不降,又能如何?臣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帮得到陛下什么?”
苻坚瞠目道:“不忠不义之人,总是以这样的言语为自己开脱。岂不闻忠臣之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大丈夫当死于节义,而非苟且偷生。”
权翼苦笑道:“陛下既这么说,便当臣是个不忠不义之臣便是了。可是……陛下你难道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自我反省么?想当年,陛下拥百万雄兵,睥睨天下,大秦之强盛无人能及。短短数年之间,便成阶下之囚,这是何故?这难道是我们这些当臣子的过错?就算我们有错,最大的错在谁身上?陛下自己毁了大秦,犯下如此大错,却来怪罪臣等这些小节,是否有些可笑?”
这话一下子击中了苻坚的软肋,苻坚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一时根本无法回答。
权翼也并不想太刺激苻坚,他招了招手,外边随从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还有一壶酒。一名随从还在屋子里升起了炭火来。
权翼打开食盒,里边是肥鸡一支,外加几样小菜。权翼亲自为苻坚斟了一杯酒,酒香和菜香弥漫开来,甚为诱人。
苻坚看着那些酒菜,面露疑惑之色。忽然间腾地从床上跳下来,坐在案前抓起肥鸡便咬,端起酒盅便喝。眨眼之间,一支肥鸡一壶酒和几盘小菜被吃的干干净净。
然后抹了抹嘴,跳上床去直挺挺的躺好。
“权翼,你若同朕还有半点君臣之义,一会便留我全尸,不要教人毁我尸首。若能如此,朕便也不怪你背叛之事。你我君臣恩义两讫。”苻坚说道。
权翼道:“陛下此言何意?怎么突然说到生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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