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轻声道:“四叔本是恬淡之人,天天为事务所困,定然不喜。小玄,此次北伐之后,你也劝劝四叔,我大晋如今局面已定,我谢家的地位也稳固了,四叔其实可以急流勇退,好好的歇歇了。他本来就是喜欢寄情山水,回会稽老家过过清闲日子,岂不是美事?”
谢玄苦笑道:“阿姐说的轻松。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大晋哪有你说的那么安宁。四叔也没那么容易放手。一旦放手,恐怕局面便不同了。个中原因,我已经同弘度说了,你不喜听朝堂上的那些事,我也不说了。阿姐倒是可以写信劝劝四叔,也许四叔听你。”
谢道韫想了想道:“四叔心中自有丘壑,我的话,他也未必愿听。不过我可以写信给四叔,起码劝他多爱惜身子。”
谢玄点头,端起茶轻轻的喝。三人一时无话可说,静默不语。
温煦舒适的风从长窗吹进来,山野草木的清香充满了茶室。阳光照在外边,檐下有鸟雀跳跃鸣叫,一切静谧而安宁。
山坡上,一群女子背着竹篓从钵池山上下来,她们是从钵池山野茶山坡上采茶归来。女子们一边走一边采摘路旁野花,叽叽喳喳,嬉闹玩笑。
远处,有放牛的牧童吹起竹笛来,滴溜溜虽不成调,但却更显悠闲平和。
谢玄一口喝干了茶水,站起身来道:“阿姐,我时间紧迫,不能多留了。这便告辞。回头去城中和弘度还有些事情要办了,办了事情,我便要回广陵出征了。”
谢道韫起身道:“这么急么?留下来吃顿饭也不迟。”
谢玄笑道:“我去城中和弘度喝酒去,你这里想来也没有什么好菜好酒,倒也罢了。我来见阿姐一面,阿姐过得很好,这里也很舒适安宁,我便放心了。但我还是希望,阿姐有瑕的话,回京城看看四叔。四叔从小到大,对阿姐疼爱有加,阿姐也当回去见见。当然,小玄并非是要指使阿姐做什么,一切阿姐自决便是。总之,只要阿姐开心快活,我便心中安定了。”
谢道韫轻声道:“我会的,过段时间,我便去京城探望他。小玄,你领军出征作战,定要万万小心。时时急着,不可鲁莽,改掉冲动行事的脾气。多权衡,多思量,明白么?”
谢玄哈哈笑道:“阿姐还当我是以前那个莽撞之人么?放心便是。”
谢玄笑着出门往山下走,谢道韫和李徽跟在身后,谢玄脚步甚快,很快便到了山坡上。李徽对谢道韫道:“你留步吧,我招待他便好。”
谢道韫叹了口气,轻声道:“若你能帮他的话,请你帮帮他。每逢你们出征打仗,我都心神不宁。你们好好的商议商议。”
李徽点头称是,快步追着谢玄去了。
谢道韫站在庭院前的树荫下,远远的看着谢玄和李徽的身影下了山坡,渐行渐远,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此次谢玄前来看望自己,自己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但是显然已经不像是以前那般气氛融洽,姐弟之间本来毫无芥蒂,但现在总感觉怪怪的。明明互相关爱着,但是气氛上却又怪异的很。
而且,不知为何,这一次见谢玄,谢道韫总感觉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谢玄瞒着些什么,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这种感觉很没来由,无凭无据,只是一种奇怪的不安的感受。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见到谢玄,总会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来,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受。”谢道韫收扶树干静静地想着。
清风吹过,枝头的树叶哗啦啦的响着。树叶缝隙间的阳光斑斑点点,洒在谢道韫的身上。变幻移动着,像是某种奇怪的装饰。
……
午间李徽设宴招待谢玄,酒席上,李徽也告诉了谢玄想要知道的关于关东之地的情形。
谢玄此行本就是想知道这些,以利于作战的。李徽刚刚从北边回来不久,关东之地的情形自然是知道的。而谢玄此次北伐的目标,便是想要彻底收复关东之地。
得知这个想法,李徽当即表示反对。
“慕容垂年前攻占邺城,眼下关东数州皆为慕容垂所据,兵马数量至少已有二十万。而苻丕等人虽率军撤往晋阳,但也有十万之众。眼下,关东之地其实是最为危险的地方。数十万兵马在此,无论是慕容垂新进复国的威势,还是苻丕困兽犹斗的难缠,都不是好应付的。兄长北伐的目标决不可是关东,不要陷入关东的泥淖之中。这是我诚恳的建议。兄长当将目标设定在淮北中原一带,以收复项城等关键边镇城池为要。关中已乱,苻坚腾不出手来对付你,只要你不攻入核心区域,夺核心城池,此次北伐应该很轻松才是。”
谢玄喝着酒呵呵笑道:“我只是问问,你这么紧张作甚?贤弟,照你这么说,关东乃是非之地。那么我有些奇怪的是,你东府军只有几万兵马,怎么能立足于北徐州和青州四郡的?慕容垂有二十万兵马,他为何不攻打你?这个问题令人困惑。”
李徽被他这么一问,倒一时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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