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则是漠视。就好像两个人相处,一旦对方已经到了对你不闻不问的地步,多半已经不在乎你了。那也便传达了一种姿态:谢氏不会在意任何私下里的营苟谋划,他们有能力应付一切变故。
当然,李徽认为,多半是因为第一种。又或许,这根本就是自己多心了。
李徽缓步往东园走去,突然间,一盏灯笼摇摇晃晃从西侧垂门进来,一名婢女快步走到李徽等人面前。
“李公子,家主请你前往琴室。”
李徽愣了愣,无声的笑了。谢玄不问,终究还是有人会问。谢安定是要自己前去禀报的。李徽心里已经决定了,不对谢安隐瞒,将今晚的事情全部告知谢安,让谢安知道司马氏在想些什么,早作应对。
自己和谢家之间的关系已然逐渐的疏远,今晚的事情若是再隐瞒,更有可能造成更大的疏远和隔阂。这或许正是司马道子想要达到的目的,自己岂能上他的当。
况且,自己受谢氏之恩,怎么可能背着谢氏和司马道子混在一起。今晚和司马道子本就是虚与委蛇,探听其内心想法的一番做戏,自己怎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一些钱粮物资之事便破坏和谢氏之间的关系。这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之前犹豫,是因为此事确实对自己有利。对徐州和东府军的壮大甚有裨益。从功利的角度而言,是有好处的。可世上的事情又怎能完全用功利来衡量。
琴房之中,烛火明亮。谢安坐在棋盘之前,手中拈着一枚棋子正对着棋盘上的一盘残局举棋不定,皱眉沉思。
李徽进来站在一旁,谢安似乎并没有发现,依旧对着棋盘苦思。
李徽看向棋盘,发现棋盘上的棋局其实并不复杂。黑旗势衰,已然呈四面楚歌之势。白期扩张,已占据大片地盘,正有挤压突入断开之势。谢安手中拿着的是一枚白子,眼下有数处可下,其实每一处都可以占得胜机,但他依旧举棋不定。
“弘度认为,这一手当下在何处?”谢安忽然开口问道,眼睛还盯着棋盘。
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站在一旁。
李徽沉吟道:“起码有三处可置黑棋于死地。四叔可随意落子。”
谢安点头,伸手啪的一下,将白子落在棋盘上。李徽啊了一声,怔怔发愣。谢安那一子没有落在制胜的任何一手处,而是落在了后方白字的范围里。
一手没有必要的废手。导致了局面的变化,黑棋缓过了这一手,便有突出做活之势了。
“弘度认为,黑棋能扭转局面吗。”谢安道。
李徽笑道:“四叔,即便浪费一手,黑棋也是要输的。黑棋会不得不做活而导致气目不足。因为黑子各自为营,除非能联通一气才能做活。这基本不可能。”
谢安微笑道:“所以说,这一手白子的废手,其实也算不得是废手。起码防止了白期中腹被切入,导致棋局陷入混乱之中。废手其实是妙手,不是么?”
李徽细看,顿时恍然。
“还真是。哎,我很久没下棋了,棋艺已经荒废了。其实,白棋的局面和黑棋差不多,各自没能完全联通,有冲断的可能。四叔这一手,倒是完全防止了隐患。实为妙手。”李徽道。
谢安呵呵一笑,哗啦一声将一把白棋撒入盘中,道:“这一局棋不必下了,黑棋必输,白棋必赢。但白棋不能咄咄逼人,否则自身隐忧甚大。有时候,只顾着进攻,看似大优,其实隐藏着危险。必要时,需要稳一手,补全缺陷。这便是老夫最近下棋得到了感悟。”
李徽微笑道:“四叔棋力艰深,我已经远远不是四叔的对手了。”
谢安笑道:“棋力算不得什么。乐律琴棋皆为小技。老夫可以洞悉棋局之秘,但最难的却是洞悉现实中的棋局,规避相应的风险,恰到好处的行事,不至于冒进,也不至于太保守。”
李徽听着觉得话里有话,想开口问什么,却又不知从那里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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