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摆摆手,淡淡道:“不关你事,是他咎由自取。说那样的话,就该受罚。若不是大战将至,砍了他都是活该。不过,我告诉你,我北府军是有规矩的。”
李徽何尝不知谢玄心中的不满,刚才自己也是冲动了,说了一句北府军没有规矩的话,想必是令谢玄心中恼怒了。
谢安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抚须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此刻才微笑道:“怎么?大战还没开始,自己内部先闹起来了?”
李徽忙道:“四叔,是我不该冲动。”
谢安道:“你没错。军中岂能没有规矩。那刘牢之不该说那样的话。谢玄,老夫早听说北府军中桀骜之人不少,你要好生管束才是。”
谢玄道:“四叔放心。他们虽然桀骜不驯,但打起仗来都是猛将。我也会好生约束。四叔若觉得处罚的轻了,我回头追加惩罚便是。”
谢安摆手道:“倒也不必了,三十军棍,怕是得好多天起不来床了。此事作罢。弘度方才之言,老夫是认可的。你们可知,老夫此来之前,有人向老夫提出方略,你道他们出的什么主意么?”
谢玄和李徽都看着谢安。谢安叹了口气道:“他们说,江北无险,故要将江北之民全部撤回江南,江淮之地坚壁清野,放火焚城,什么都不给秦人留下。依托大江之险,全力防御。”
“什么?”
“胡说八道!”
李徽和谢玄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这是谁出的主意?愚蠢之极。若舍弃江北之地,何来纵深?这么做同将江北之地拱手送给秦人有何区别?四叔,谁出的馊主意?恐是通敌之人。”谢玄大声道。
谢安苦笑道:“是谁的主意,便不说了,免得惹来非议。总之,这便是李徽担心的那些事。有些人总是喜欢指手画脚,自以为是。自以为高明之策,其实愚不可及。战事一开,一旦有挫折,这种声音少不了。不过你们放心,有老夫在,他们的手伸不过来。你们只管一心作战,其他的事情有老夫挡着。”
谢安这话其实已经基本上点名了是谁出的主意。谁的主意需要谢安出面抵挡?那自然不是寻常之人。恐怕非其他大族,便是那位一向自以为是的大晋陛下了。
“你们都已经说了你们的想法,老夫也来说几句。老夫心中,从来都坚信我大晋会击败秦人。一百万也好,两百万也好,都休想灭我大晋。我大晋乃中原正统,氐人想要取而代之,并非兵马所能为之,更需要的是百姓的认可。即便他们拿下了建康,打到了江南,民心不从,那也是枉然。五胡乱我大晋之痛深切,自然不希望再受涂炭。”谢安说道。
李徽微微点头。谢安说的可不是空洞之言。秦人想要灭晋一统天下,一个最根本的问题解决不了,即便灭了晋朝也难替代。那便是政权正统,合法性的问题。氐人乃五胡乱华的祸首之一,大晋百姓恨之入骨,秦人很难收服人心。势必会导致乱局丛生。武力可以解决一时的问题,但不能保证长久之计。
除非苻坚勇于进行民族融合,愿意积极的同化,融入汉人之中。否则,必不能长治久安。但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岂不是说大晋已经亡了。
“老夫对此战的信心,也是因为我大晋已经做好了准备。三年前,老夫便开始筹备兵马,定下先军之策。现如今,北府军和东府军十二万人的兵马,已然成了气候。若苻坚三年前攻我大晋,情况将更糟糕。苻坚现在来攻,已然迟了。至于百万兵马,呵呵,还记得当年曹操攻东吴么?号称八十万的大军和孙刘联军五万作战,结果如何?谢玄要料敌从宽,这是谨慎。李徽点名内情,这是事实。你二人互相弥补,岂非正好?故而此事不必争论。”
“至于作战方略。老夫便不制定了。你们自己商量着办。老夫相信你们会成功的。若你二人都不能拒敌,我大晋还有何人能拒敌?老夫已然告知桓冲,荆襄战事,由他自己做主。东南之地,则由你们自己商议着办了。所以,这些事,你们也不必来问我。作战之事,一切自专。”
谢安笑眯眯的说出这些话来,谢玄和李徽白眼却翻上了天。指望着谢安拿出作战方略来,结果他说了等于什么都没说。
“好了,这些事便到此为止,剩下的你们自己商议去。大战在即,张弛当有度,不必搞得那么紧张。今晚于京口设宴,只宴饮,不谈军务。明日二位率众回军,准备作战。时候不早了,趁着还有日光,去甘露寺里瞧瞧去。”
谢安站起身来,长袖飘飘踩着木屐啪嗒啪嗒的当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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