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看着李徽动作,笑道:“这一套喝茶的流程,是你教给道蕴的是么?老夫去东园,道蕴也是如此。”
李徽忙道:“也不是教。我不喜欢煮茶的味道,喜欢喝这种清茶。这也不过是洗茶去沫,更好的品尝茶水罢了。阿姐也喜欢清茶,自然也照着做。倒也不是什么必须的流程。”
谢安点头,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赞道:“清茶确实不同,老夫也要改喝这种茶了。回头,我也命人去炒制也茶叶。”
李徽道:“四叔若要喝,便要喝好茶。明年春天,我会在清明之前采摘茶芽,炒制新茶,命人送来京城。一般的那种老茶,苦涩无味,倒也罢了。我这茶也是今年春天的茶叶,勉强能喝罢了。”
谢安点头笑道:“噱头倒是不少。”
李徽呵呵而笑。谢安又喝两口,口中呼溜有声。之后缓缓放下茶盅,目光看向李徽,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消失。
“李徽,你即将去徐州赴任,老夫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在下聆听四叔教诲。”李徽坐直身子,沉声道。
谢安道:“你也不必紧张。今日所言,是老夫将你作为子侄之辈的谈天,不带任何其他身份立场。蒙你叫我一声四叔,这便当作是你我之间的私人谈话。你可以当做是老夫对你上任前的临别赠言,当然,你也可以当成是老夫的一次无用的唠叨。”
李徽点头不语,他知道,这当然不是什么无用的唠叨。
“李徽,老夫知晓你的过去。你能从托庇于顾氏门下的少年,到今日这般地位,殊为不易。私下里,老夫同其他人谈及你的来历,所有人都认为你有今日的成就是不可思议的。在我大晋,寒门小族子弟能如你这般,堪称是第一人了。老夫记得,我们曾谈论过此事,你也袒露心迹,说是因为并无退路,所以不得不奋力一搏,抓住一切能够向上的机会搏一搏。老夫正是看中了你这番敢于搏命的勇气。许多人正是因为缺少了这份不顾一切破釜沉舟的勇气,故而只能碌碌求安,一生无为。”谢安缓缓说道。
李徽轻声道:“四叔说这些作甚?这没什么好说的。”
谢安摇头道:“老夫说这些,是提醒你,不忘来时之路,不要忘了你这一路付出的努力。有时候,人一旦脱离了当初的境地,便会很容易忘记自己的过去。也就迷失了方向。你若能记住今日得来的一切的不易,便会倍加珍惜今日的成就,不会自满自大,也不会迷失本心。这是极为重要的。”
李徽没有说话,谢安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仿佛在告诫自己什么。言外之意,令人有些不安。
“老夫不怕对你明言,老夫认为你根基不深,行事爱走捷径。因为这一路的成功,会让你产生一切都可豪赌一把的错觉。你要明白,靠着赌运气押宝得来的一切是最不稳当的。搏一搏,赌一赌,这种想法一旦根深蒂固,那是极为危险的。你不可能永远赌赢,一旦赌输了,便全盘皆输,一切都烟消云散。所以,老夫对你的忠告便是,万万不可将一切压在运气上。脚踏实地,扎扎实实,一步步的走,才能走的稳,走的牢靠。”谢安缓缓道。
李徽皱着眉头,心想:你说这些,岂非是废话。我若有选择,又何必要搏命?我倒是想脚踏实地,可是,在大晋,我这样人有机会么?你拿这话点我,是在告诫我不要有非分之想么?
“多谢四叔教诲。”李徽沉声道。
谢安看着李徽,微笑道:“忠言逆耳,你听着这话或许心中觉得不快是么?”
李徽笑道:“在下岂敢。”
谢安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沉声道:“有些事,老夫觉得应该跟你明言。老夫认为你是我大晋难得的人才,将来也前途无量。将来,我大晋要靠你和谢玄这一代人来撑住局面。故而老夫才同你说这些话。你今年才二十三岁,已然出任徐州刺史之职,你觉得这是你应得的回报,但别人不这么想。你同老夫做这笔交易,老夫之所以愿意同你做交易,是因为觉得你是可造之材,愿意给你机会。如果你认为这是你博来的机会,是老夫应该兑现的承诺,那你便错了。你需要明白这一点。去秦国出使,也并非只有你才是最佳的人选。很多人都愿意去,只是他们没有机会。很多人都愿意搏一搏,而并非只你一人。如果你以为非你不可,那你便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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