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忙道:“叔父,这是我家徽儿,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之前在家塾读书。但年岁也渐渐大了,总不能老是读书。他自己想找个活计做,帮衬帮衬家里。我想着来求叔父,可否给我家徽儿在家里寻个差事,也好过游手好闲。”
顾谦皱眉看着李徽,半晌沉声道:“他能做什么呢?”
顾氏赔笑道:“什么都能做,跑腿传话,侍奉家里的郎君们都成。只要有口饭吃便可。”
顾谦摇头道:“兰芝侄女,老夫跟你说实话吧。当初老夫体念同根而出,你又没了丈夫,所以收留了你们母子。这其实是不应该的,当中有些缘由,你自是知晓的。”
顾氏忙道:“兰芝心中满怀感恩,若无叔父当年收留,我母子便无去处了。此恩情,兰芝一直感念,永生不忘。”
顾谦道:“老夫倒也不是为了让你感恩。当初你嫁给丹阳李家的时候,主家并不同意。你阿爷当初在世,不肯听主家规劝,说什么虽然是顾家之人,但早已血脉疏离,同祖而不同家了。这话着实令主家难堪。之后,你阿爷去世,你又没了丈夫,带着李家骨肉回来。自然难怪主家不肯收留。这可不是不讲情义。事有因果,若无前因,怎有后果。”
顾兰芝沉默不语,顾谦说的是快二十年前的一段故事。当初丹阳李智前来求婚,要娶自己的时候,实际上族中已经决定要自己嫁给吴兴郡的沈家。
但是,自己的父亲顾喧却不肯,酒后说出了一些薄情之言,那血脉远近说事。说自己和主家已经是隔了八九代的远亲,除了同一个祖宗之外,并无太大瓜葛。自己的女儿的婚事,不愿让主家做主。
如此一来,自然是惹得顾氏主家不高兴。后来父亲虽然故去了,但自己在丹阳郡也过不下去了,回到了顾家,有人不许收留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话说。要知道,当年主家可是还受沈家数落的。
顾谦沉声继续道:“兰芝侄女,当年收留你们,老夫便是强做主的。现在,你又想要让你儿李徽在顾家做事,这让老夫着实为难。倒也不全是因为当年的事情,那其实也不能怪你母子。只是,我顾家这么多年来,各房子弟也都长大了,将来都要安置。老夫也把话说明了,我顾家子弟尚且安排不过来,又怎能安排到一个外人身上?你儿子可不姓顾,他姓李呢。”
顾兰芝面色发白,喃喃道:“叔父,无需安排什么好差事,只需让他有口饭吃便可。”。
顾谦摇头道:“那更不能了。老夫若那么做了,别人会说我顾家欺凌你们母子,拿你儿子当奴仆用。反倒不美。因为你终究也是我顾氏同宗,老夫不想让人诋毁我吴郡顾氏。兰芝,这件事老夫真的帮不到你了。”
顾兰芝轻声叹息,磕头道:“兰芝明白了,确实让叔父为难了。兰芝不会强人所难的。这件事便罢了就是。”
顾谦点点头道:“你明白就好。去吧。只要手脚勤快,这世道倒也饿不死人。其实当初你不该让他上家塾,早该在城里找个铺子,当个学徒伙计,现在早已能担当家业了。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罢了,也不提这些事了。”
顾兰芝轻声称是,磕头起身。
李徽就在当场,顾谦当着他的面说着这些话,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回事。甚至都没有多看自己两眼。李徽明白,自己在顾谦这样的人眼中,卑微若尘土一般。
别人已经拒绝,按理说当拂袖而走,也表现些骨气来。但李徽可不是那样的人。他的执拗脾气已经被激发了出来。
“徽儿,我们走吧。”顾兰芝起身,对儿子轻声道。
李徽却没有挪步,忽然开口道:“外叔祖,我有几句话要说。”
顾谦已经站起身来要往后堂去,闻言愣住了,转头皱眉道:“你要同我说话?”
李徽道:“正是。”
顾惔皱眉道:“顾兰芝,还不带你儿子回去。失了体统。”
顾兰芝忙拉着李徽的胳膊低声道:“徽儿,莫要多言,跟娘回去吧。”
李徽轻声道:“娘莫要担心,我只是要和外叔祖说几句话而已。”
“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么?来人,赶他出去。”一旁站着的管事韩庸喝道。
厅外有仆役的身影出现,便要进来将李徽往外拉走。李徽大声道:“堂堂吴郡顾氏,士族豪门之家,都容不得别人说几句话么?雅量也太小了吧。”
“你这小子。还胡言乱语。东翁,都是庸之的错,我不该让他们进来。庸之这便打发了他们。”韩庸连声道。
顾谦皱眉道:“不,让他说。免得他说我堂堂吴郡顾家没有雅量,听听他说些什么。”
韩庸愣住了,只得点头应了,转头对李徽喝道:“小子,你可不许胡言乱语说些没规矩的话,这里可不是你胡说八道的地方。”
李徽道:“在下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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