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472【悲歌】
九曲寨终究不是一座高耸坚固的大城。
在将近两个时辰的战斗中,飞云军将士表现得极其顽强,无愧他们从淮州到定州一直享有的铁军之名。
然而这支景军同样拥有可怕的韧性,灭骨地又将士卒分成四批轮番进攻,根本不给飞云军将士喘息的机会。
无论军械、甲胄、士气、战力还是士卒们的体格,景军都不在飞云军之下,某些方面更要超出,毫无疑问他们就是庆聿恭麾下真正的精锐,更关键的是他们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
尤其是当灭骨地将一千铁甲军投入战场,这些经过无数次战火淬炼、极其擅长战阵厮杀的锐卒冲上城墙,让飞云军将士面对的压力成倍增加。
撒哈林身为这支铁甲军的统领,当然知道怎样的方式才能最快摧毁敌人的士气,所以他从登上城墙就盯上了林仕成。
当此时,两人身边的亲兵都陷入捉对厮杀的白刃战,撒哈林第二刀当头劈下,林仕成已然退无可退。
望着这个像巨塔一般魁梧的景廉武将,感受着愈发沉重的双腿,林仕成在这一刻没有丝毫惧色。
他猛然举起长枪横挡,同时不退反进,右脚向前踏出一大步。
长刀劈下,恐怖的力量直接斩断枪身,然后砍在林仕成肩头。
这一刀深可见骨。
林仕成身体一晃,但是他没有倒下,相反脸上浮现一抹凄厉的笑意。
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他的右手,趁着双方身体靠近的刹那,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出,狠狠插入撒哈林的肋下。
撒哈林目眦欲裂,旋即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怒吼,抬起一脚踹中林仕成的胸口。
林仕成倒飞而出,面如金纸,满口是血,但是他眼中并无惶然,唯有一片快意。
撒哈林只觉脑海中一片晕眩袭来,低头望去发现匕首刺入的地方,自己的鲜血竟然变成了乌黑色。
他持刀向林仕成走去,然而只走出三四步,魁梧的身躯便向前轰然倒下。
看到这一幕,林仕成脸上泛起似哭似笑的表情,他感知着体内生机的飞速流逝,意识到死亡正在降临。
“都尉!”
“都尉!”
飞云军将士终于联手杀退撒哈林带来的一队铁甲军,然后飞奔到林仕成身边,无不悲声呼喊。
“九曲寨不能……”
林仕成看向自己最信任的校尉,鲜血不断从他嘴里涌出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那人的手,拼命说出最后三个字:“不……能……丢!”
校尉咬牙道:“遵令!”
林仕成缓缓闭上双眼,右手无力地垂下。
周遭的将士们没有时间悲伤,顾不得去擦掉脸上的泪水和血污,因为敌人依旧源源不断地冲上来。
他们只能像林仕成一样,握紧手中的兵器,迎着景军冲上去。
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死。
但是他们不会后退半步。
寨外北面景军阵地上,灭骨地站在瞭望车上,面无表情地观察着远处的战局。
他看到己方士卒渐渐取得优势,也看到南齐守军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勇气和实力,这的确是他从未见过的对手,比之去年赵国的军队要强出不少。
撒哈林的死亡亦映入他的视线,然而这位夏山军大祥隐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他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猎人,眼中唯有胜利二字。
当他看见铁甲军全部涌上城墙,再度下令道:“击鼓,全军出击,拿下九曲寨。通知后方的王爷,我军可以出动了。”
“遵令!”
几名传令官齐声应下。
随着雄浑高亢的鼓声再度响起,无数景军嘶吼着冲向九曲寨,逐渐汇聚在一起的铁甲军也杀出一条路,打开了九曲寨的北门。
在北面一里地外,一眼望不到头的景军旗帜迎风招展,骑兵和步卒排开十几个方阵。
中军阵中,庆聿恭坐在高头大马上,庆聿忠望毕恭毕敬地待在旁边。
庆聿恭听着南边传来的鼓声,淡淡道:“对于这一仗有何想法?”
庆聿忠望沉吟道:“父王,我军损失不小。”
这是自然,飞云军将士拥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在最初那半个时辰的进攻中,景军精锐是顶着城墙上的各种杀伤手段,几乎是用人命填出一条路,古往今来的攻城战也大多如此。
经历过河洛失陷的挫败,庆聿忠望很清楚南齐边军的实力一点都不弱,所以之前他委婉地劝谏过自己的父亲。
庆聿恭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平静地说道:“这一仗必须要这么打。前两年我们败得太多了,如果不用一场强硬的胜利提振军心士气,对后续的战事就无法产生正面的影响。战场之上,阴谋诡计只能用来辅助,不可将其当做正道,否则这支军队就会丢了魂。你要记住,战争不是儿戏,牺牲乃是必然,关键在于牺牲是否有价值。”
庆聿忠望敬畏地说道:“是,父王。”
庆聿恭眺望着南方,继续说道:“想要敲碎南齐边军坚硬的外壳,除了大局上的战略谋划之外,还要比他们更强横更勇猛。灭骨地比你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选择让他来负责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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