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出了事,便立即带着差役回家取了大诰,死罪可以从轻,流放可以改为杖击,总之就是居家旅行,必备良书。
现在徐谦居然翻出了大诰,在这个年头,在衙门里拿出一本大诰的人,只怕不是疯就是傻。
徐谦舔了舔手指,捏着书页翻到了自己要看的地方,随即昂首道:“李固,你身为巡按御使,不整饬吏治,反而因私废公,借用职权,欺压良民百姓,更为甚者,竟是丧心病狂,挟持乡中老人,随意拷打,大诰中曾言:但有残暴害民官员,百姓苦不堪言者,可使民拿害民官吏,解送京师,明正典刑!李大人,我等乃是按大诰所言,行祖宗之法,前来捉拿你这害民狗官,至于冲击官府,简直就是笑话,都是你的反诬之词。”
大诰在手,再加上徐谦一阵添油加醋的义正言辞,那些徐家族人们一听,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笼罩了一层合法外衣,敢情只需要一张口,他们便从冲击官府的乱民立即就成了义民,果然是秀才一张嘴,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只要舌头还在,什么都可以。
徐谦冷冷地看着李固,而李固此时已经有些凌乱了,其实他并不怕这些人真正拿他去朝廷治罪,这些人可以胡闹,可是朝廷不会胡闹,大家都不是傻,今日若是有人拿着一本大诰就可以去拿着官员去治罪,朝廷若是纵容,那么这天下数以万计的官员还有饭吃吗?这清平的世道,士人们的乐土,岂不是要化为太祖时人人自危的乱世?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徐谦一番义正言辞,却是把这冲击官府的事推诿掉了,这徐谦等于是有了一个合法的名义来‘拿’自己,面对这么多气势汹汹的徐家族人,李固突然有些害怕起来,这些打着大诰名义的乱民若是真的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自己堂堂巡按御使,岂不是要折在这里?
他正犹豫不定,却听到徐谦大喝道:“诸位叔父,诸位兄弟,还等什么?快拿了这姓李的,押赴京师!”
徐家人顿时喧闹起来,有几个年轻大胆的捋起袖就要动手,李固被这气势一吓,狼狈不堪,连忙大叫:“来……来人……将这些乱民统统拿下,快,统统拿下!”
徐谦在人群中大声道:“谁敢拿,谁就是与狗官狼狈为奸,违反我大明祖宗之法!”
县里的差役一时拿不定主意,都去看苏县令。
苏县令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无动于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
倒是李固带了不少人来,原本都在附近歇息,这时听到动静纷纷围上来,数十个差役拔出武器,这才稳住了一些局面。
李固见状,恢复了一些勇气,此刻他真正是恼羞成怒,连最后一点脸皮也撕下来,一群狗一样的贱民,竟敢对他恫吓,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固狠狠地抓起手中的惊堂木,用尽了自己的气力,暴喝一声:“这是一群暴民,一群乱党,这些人……歪曲祖法,冲击官府,聚众闹事,来……来人,统统都拿下,还有那徐谦,定要枷号起来,快动手,若是有人阻挡,打杀几个,有什么事,本官顶着!”
李固是彻底地撕下了遮羞布,原本他也想玩得漂亮一些,可是既然演变成了一场闹剧,那么也只有动强,他说这些话也不是没有底气,毕竟在他上头——有人!
差役们闻言打起精神,纷纷拔出刀来要动手。
而徐家族人们一起看向徐谦,徐谦心知这个时候,李大人已经疯了,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置才好,正在茫然之际,这外头突然传出一声阴柔的声音:“住手,都给咱家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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