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看着李萃群。
他摸了摸微微的胡茬,啧了一声,用冷淡、嘲讽的口吻质问,“怎么?李副主任这是在审问我?”
“学弟误会了。”李萃群苦笑一声,“你啊你,就是太敏感了。”
他起身将程千帆面前的烟灰缸拉过来,弹了弹烟灰,又将烟灰缸推回去,“为兄自然是相信学弟的,只是,职责所在,例行公事。”
“呵呵。”程千帆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卢兴戈被人救走的时候我在哪里?”
说着,他眼眸微微一缩,“被人救走?”
这表情?
这是此前并不知道此消息?
“没错。”李萃群看了一眼,缓缓说道,“昨日我特工总部在西自来火行街围捕卢兴戈,本来一切还算顺利,却是横下里杀出来一支人马将卢兴戈救走了。”
他盯着程千帆看。
程千帆听到‘将卢兴戈救走了’,并未有他所猜测的那种‘松了一口气’的做派,反而是微微皱眉,且有几分怒气。
这说明程千帆与卢兴戈的关系破裂?已经反目成仇?
但是,想到刚才程千帆提到卢兴戈的时候的叹息,似乎又不应该是这般。
……
“卢兴戈被人救走的时候,我在哪里,在做什么,不是愚弟刻意隐瞒什么,实则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更遑论回答我在彼时做了什么这个问题。”程千帆皱着眉头。
李萃群有轻微的惊讶,他注意到程千帆没有再冷嘲热讽,说这番话的时候的态度是颇为认真的。
这似乎是,确实是在为卢兴戈逃脱了抓捕而头疼的样子?
“昨天下午。”李萃群说道。
“昨天下午,西自来火行街。”程千帆皱眉念叨了两句,随后便露出思索后的恍然之色,“昨天下午西自来火行街发生交火,这件事我知道。”
他弹了弹烟灰,“只是此前并不清楚是你们在抓捕卢兴戈。”
说着,程千帆忽而露出感兴趣的样子,他问李萃群,“听说贵部遭受了损失,死伤了好几个人,带队的人都被打死了?”
看到程千帆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喜色,这是在幸灾乐祸?
李萃群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他冷哼一声,就准备要质问。
“是谁带队,是董正国吗?”程千帆继续说道。
李萃群满腹的不满,顿时消散了大半,他的心中顿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董正国在还是中统上海区代号‘大副’之时,曾经主导过刺杀程千帆的行动,这厮果然是记仇,这是巴不得在西自来火行街被打死的是董正国啊。
……
“恐怕学弟要失望了。”李萃群冷冷说道“带队的是四水,被打死的是四水手下的兄弟。”
他的语气冷淡,不管怎么说,董正国现在是他的人,程千帆这么说话,于情于理他李萃群都不能给好脸色。
“那太可惜了。”程千帆摇头叹息。
他看到李萃群表情阴沉,却是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回答了李萃群刚才的问题,“那個时候我在货仓验货。”
他没有说在哪个货仓验货。
李萃群也没有继续深问,他知道继续追问的话,程千帆也不会说,反而会闹翻脸,因那就是真的如同审讯一般了。
尽管回答了李萃群的问题,但是,毕竟心中是颇为不爽利的。
所以程千帆深深吸了一口烟卷,鼻腔喷出细细的烟气,他直接将烟灰缸拿了过来,烟蒂用力摁下,然后霍然起身,“李副主任若是还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旦可派人去查。”
说着,程千帆抱了抱拳,“告辞了。”
李萃群愣了下,似是没想到程千帆直接翻脸。
“学弟——”
程千帆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他两步走回来,拿起自己遗忘在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口中,将烟盒一把攥在手里,掰断了烟卷后丢在地上。
一边低头走,一边摸出打火机点燃口中的烟卷。
‘小程总’在门口驻足,扭头看向李萃群,咬着烟卷,冷冷说道,“学长尽管派人查,不过,愚弟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本事不行,运气不好撞在我手里,学长就准备发抚恤金吧。”
说着,程千帆直接拉开门出去。
“学弟,何必呢,你这脾气。”李萃群苦笑说道。
然后他就听到外面走廊里程千帆在喊。
“浩子,走了。”
……
李萃群面上的笑容收敛,表情阴沉。
旋即,他又呵呵笑着跟了出去。
这厮在他的地盘上放肆,他还得忍气相送,这就很气人。
从三楼下楼,来到了特工总部的院子里。
程千帆面色阴沉,却是闭了嘴,并未说气话。
李萃群则是面带淡淡笑容,他走在程千帆的身侧,一开始还劝说了两句,看到程千帆不理他,李萃群也不生气,依然是面上带着淡淡笑容一路相送。
浩子已经一路小跑过来,迅速将车子发动,然后又下车拉开了后排车门。
程千帆来到车门边他冷哼一声,“李副主任,留步。”
“见外了不是。”李萃群微笑着,“你啊,多大点事,小家子气。”
“不,愚弟不是小家子气,是贱皮子。”程千帆冷笑,“我这送上门给人审问,啧啧。”
“这话就过了啊。”李萃群看到程千帆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也是‘急了’他走上前两步,“我若是真的怀疑你,会是这般与学弟你饮茶叙话吗?你这脾气要改,也就是为兄我不介意。”
程千帆上了车,摇下车窗,听得李萃群在那里巴巴说。
他忽而轻笑一声,“学长,愚弟有一言相送。”
“学弟且说。”李萃群凑过来,不生气了这是?
“特工总部毫不避讳的任人取阅红色报纸、仇日报刊,这是在无私为红党、重庆培养人才吗?”程千帆轻笑,说道,“谁人提出这般作为,此人非蠢即坏!”
说完,程千帆敲了敲驾驶座的靠背,示意浩子开车,嘴巴里还嘟囔了一句,“蠢不怕,就怕是装蠢啊。”
……
嘿,这厮!
李萃群看着程千帆的座驾离开,他的面色连连变化,最后是冷哼一声。
这厮果然是小心眼至极。
他敢笃定,程千帆最后这段话本来应该是不打算说的,许是听到自己讥讽他‘小心眼’,这厮便用实际行动来表现什么叫小心眼。
在会客室暨阅览室摆放亲近红色、重庆之违禁报刊,任人取阅,极可能提升大家甄别那些抗日分子宣传的手段,也可以暗中观察,钓出隐藏在特工总部可能的奸细,这个办法是苏晨德提出来的。
按照程千帆的说法,提出此办法的人是非蠢即坏,甚至是装蠢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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