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仇,怎么了?”仇太太停住快子,看向自家男人。
“啊呀。”仇先生‘啊呀’一声,然后又‘哎呀呀’叫着,勐然起身,差点将饭桌打翻在地。
“搞莫子?”邱太太一着急,老家的方言都出来了。
“错了,错了,错了。”仇先生直摇头,捶胸顿足。
他看着担忧表情的家里婆,指着报纸上的标题,“你看。”
“我不识字你又不是不知道。”仇太太不满说道。
“赵义,他……”仇先生没有念报上的标题,却是长长叹息,“他,他昨天做了大事,他去行刺汪填海了。”
仇太太愣住了,不明白男人这话啥意思。
不过,听到‘行刺’这个词,她还是吓了一跳,赵义?
那个汉奸记者竟然敢去杀人?
“那个汪填海?”仇太太问道,家里有喜欢读报的男人,汪副总裁的大名,她是知晓的。
“是的。”仇先生点点头。
“不是说汪填海是汉奸么?”仇太太不解问道,“赵义这个小汉奸去杀大汉奸汪填海?”
“赵义不是汉奸。”仇先生摇头,“他是重庆那边的人。”
“不是汉奸?”仇太太又问了一遍。
“不是汉奸!”仇先生点头,似乎是觉得这句话还不够有力度,他又说了句,“赵义是大英雄!”
他的胸膛中似有一股火苗在燃烧,对于这个为了生计不得不苟活的男人来说,这股火苗也许不足以令他有起来战斗的勇气,却是让他感觉到了力量,看到了一丝光亮。
仇先生拿着报纸,指着报纸上面的字,一字一句的读给自己的妻子听,有不好理解的词语,他会用白话讲给妻子听。
“死的也太惨了。”仇太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红了眼睛,她擦拭了泪水,抽抽噎噎说道。
她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只是不由自主的难过。
特别是想到自家一直误会赵义是汉奸,没有少在背后咒骂赵义,心中更是有些慌张和愧疚。
“云红妹子呢?她咋办?”仇太太叹口气。
“赵太太应该是昨天一大早就被接走了。”仇先生喜好看评书故事,想了想说道,“赵义这是死士,他死了,家小要照顾好的。”
“人就这么没了啊。”仇太太还是无法接受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而且听到报纸上说赵义是打死了一个日本兵,然后中了好几枪,最后给自己来了一枪狠的,自己开枪杀自己,那得多大的勇气啊,仇太太不敢想。
“他还没有看到娃娃呢,怎么就死了呢。”仇太太说。
仇先生看了家里婆一眼,听自家家里婆的口气,彷佛赵义没有见到孩子出世是不能死的。
他叹了口气。
他关注的是赵义的马革裹尸、慨然赴死。
自家女人关注的是赵义就这么没了,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了,孤儿寡母多可怜。
仇先生放下报纸。
他非常认真非常认真的点了一炷香。
恭恭敬敬的插在小香炉上。
烈士壮举,当拜!
英灵不远,拜送!
仇太太看了丈夫一眼,她双手合十,口中念佛。
……
发生了重庆分子赵义试图刺杀‘汪先生’之事,周凉等人不得不放弃了为汪填海制造欢迎声势的计划。
这一日,日方派人驱逐了大部分记者,只留了日本报馆以及少量可以信任的中文报馆,在汪填海离船的时候拍了几张汪先生挥手感谢欢迎群众的照片。
是的,李萃群安排胡四水以一元钱的价码临时找来了一批人,假扮欢迎人群完成了拍照。
随后又由一家日本报馆例行采访,然后便匆匆结束了‘盛大的欢迎’。
上岸之后,汪填海登上了日军安排的小汽车,直接送往江湾东体育会路,住进了日本人安排的一幢小楼房。
此时此刻,程千帆正在今村兵太郎处拜访。
虬江码头发生刺杀汪填海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今村兵太郎最喜欢的学生,他自然不能无动于衷,要上门来请教:
在今村眼中,宫崎健太郎是热爱学习的,不懂就会问,这种学习态度很好,在某种程度上也满足了今村兵太郎好为人师的心理。
“看完了?说说你的见解。”今村兵太郎说道。
程千帆放下手中的文件,他在组织语言。
这些文件都是关于汪填海的,确切的说是汪填海公开发表艳电之后同重庆方面的文章论战。
特别是河内刺杀桉之后,汪填海‘悲愤不已’,强烈反击常凯申集团对自己的暗杀,更重要的是他为自己的叛逃行为辩解。
其中,汪填海曾经发表一篇文章《复华侨某君书》,更是极尽颠倒黑白、诡辩之能事。
文章借答复“某某老兄”的疑问,大肆发挥,重弹“抗战必败”的老调,攻击“红党所谓游击战,不过是流寇的别名”,扬言要举发“红党之趁火打劫”。
汪氏标榜自己从抗战以来“时时刻刻想着抗战怎样可以持久,怎样可以获得胜利,同时也想着怎样可以觅得和平”。
指责“重庆诸人”,对自己的“艳电”,“除了谩骂之外,看不见一些理性的话头”。
最后,汪填海忧心忡忡的呼吁,要重庆的顽固分子“幡然觉悟”,“拿出抗战的决心与勇气来讲和”。
‘真是恬不知耻’啊,程千帆心里说道。
同时,令他惊讶的是,今村兵太郎给他看的这些文件中,竟然还有一份今村兵太郎同影左祯昭的往来电文。
在今年最初的几个月里,日本方面对汪填海较为冷澹。
但是河内发生汪填海暗杀事件后,因为汪填海毕竟是响应日方的和平号召才到河内的,日本方面召开五相会议。
陆军、海军、外务、兴亚院等有关省部协商后,决定组织一个联合班子,由陆军参谋本部中国课长影左祯昭负责,去河内把汪填海转移到安全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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