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听到了小程总将办公室的房门摔得震天响。
……
须臾,程千帆换了一身崭新的高级警官制服,来到了金克木办公室门口。
“金总,程副总来了。”苏哲敲了敲门。
“请程副总进来。”
苏哲便做了个请的姿势,程千帆看都没看这人一眼,直接推门进去,向金总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身关上房门,说道,“金叔,出了什么大事情了?”
金克木从办公桌前绕出来,嗅了嗅鼻子,“什么味?你喷了香水?”
“中午喝了点酒。”程千帆略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听到程千帆承认是用香水掩盖身上的酒气,金克木也是笑了,“我可是听说了,你现在烟都戒了,怎么,酒不打算戒?”
“没有戒烟。”程千帆从兜里摸出烟盒,给金克木敬烟,又朝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支烟,摸出打火机给自己和金克木点燃香烟。
轻轻抽了一口,继续说道,“若兰怀孕后闻不得烟味,我便很少抽了。”
“你们老程家三代单传,早些生个小子,也好让祖宗放心。”金克木笑着说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金克木弹了弹烟灰,“日本人越界进入霞飞区的科迪埃路,抓捕特务处上海站的人,双方发生激烈交火。”
“我听豪仔说,好像打得很凶?”
“堪比一场小型战斗。”金克木说道,“半个小时前的消息是,双方皆死伤不小,现场遗尸三十五具,其中重庆方面的大约占了七成。”
“没有伤者?”程千帆问道。
“日本人将伤员带走了,重庆方面有一些伤员留下,已经被送往台拉斯脱路那边收押治疗。”金克木说道,“还有就是,据说有多达二十多个市民受伤,我刚才说的三十五具尸体中,还没有包括误入交战区域死掉的市民。”
“此外,据说还有日本人掉进河里,被石块砸死,淹死多人,尸体被冲走了。”
“掉进河里?”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
“重庆方面的人炸了一座桥,一辆小汽车落入河里了。”金克木说道。
程千帆心中顿时明白了,这定然是吴顺佳干的,好样的。
他心中琢磨,日本人的小汽车掉河里了?
是谁的座驾?
或者说,车里有谁?
荒木播磨?
“能够坐小汽车的,不是普通的日本人啊。”程千帆鼻腔喷出澹澹的烟气,说道。
“死了活该。”金克木冷笑一声,“咱们也没有请他们来中国。”
程千帆便笑了笑。
因为‘镰刀’计划,三本次郎令他可以适当的疏远‘日本朋友’,同时表现出一些对日本人不满的态度。
上海站方面还没有正式上钩,反倒是金克木对他的观感好了一些。
“日本人这次做的很过火,他们的一支宪兵小队假扮成平民,携带武器进入法租界。”金克木面色愤慨,说道,“连歪把子轻机枪也带进来了。”
“轻机枪?这确实是太嚣张了!”程千帆惊讶不已,随即皱眉说道。
“是啊,太嚣张了。”金克木叹口气,“他们算准了法国人不会真的和他们翻脸。”
“上边怎么说?”程千帆闻言,便问道。
“姜骡子匪帮袭击科迪埃路,巡捕房和见义勇为的日本义士联手挫败了姜骡子匪帮的恶行。”金克木冷笑一声,说道。
“这……”程千帆愣了下,然后思考片刻后说道,“日本人让步了。”
“是啊,日本人难得让了一步。”金克木点点头。
明明是日本人携带重武器、以士兵假扮平民进入到法租界,对法租界居民区展开袭击,法国人却只能捏着鼻子承认是受到了姜骡子匪徒的袭击,甚至还得称呼日本特工和宪兵为见义勇为的日本义士。
看似是法国人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但是,无论是程千帆还是金克木却都知道,这是日本人让步了。
首先,将此次战斗推给承包了上海滩大部分恶性桉件的姜骡子匪帮,这是双方都有台阶下,不必撕破脸。
最重要的一点是,日本人认可此乃姜骡子匪帮所为,而姜骡子是法租界的通缉犯,这属于法租界的‘份内治安管辖’,那么,日本人便不能再以‘引入仇日分子’的名义要求法租界将特务处上海站的伤员引入给日本方面了。
故而,金克木和程千帆都说此乃日本人的一种让步。
此外,此前因为法租界方面对待日本人的态度过于软弱,多次向日本方面引渡抗日分子,这引起了国红两党的强烈不满——
从某方面来说,此次日本人的让步,法国人保住了特务处的人,这可以理解为这是法国人向国府所展现的一次重大的对日胜利。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法租界方面会轻轻放过被抓捕的上海站人员,法国人会按照法租界的法律加以审讯和判刑。
但是,仅仅是如此,国府方面却可将之视为一次胜利。
国家孱弱,何其可悲。
随后,中央巡捕房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在此次会议室,总巡长金克木、副总巡长程千帆先后做了重要讲话。
中央巡捕房通告全辖区,强烈谴责姜骡子匪帮袭击科迪埃路无辜市民的行为,发誓要将作恶多端的姜骡子匪帮早日缉拿归桉。
……
“帆哥。”李浩给程千帆倒了一杯茶水,“可是很多人都知道是日本人和重庆方面大打出手啊。”
“知道又怎样?”程千帆反问了一句。
这是法租界和日本人达成的共识,甚至于对于这个共识,此次战斗的另外一个当事人重庆方面还不得不保持沉默,以兹表达对于此官方表态的默认之举动。
“报馆那边会不会……”李浩问道。
“不会。”程千帆摇摇头。
报馆所能见报的,都是他们能够报道的!
……
三本次郎脸色极为阴沉,他看着脑袋包着如同粽子一般的荒木播磨,气的不知道怒火该往哪里发泄。
“课长,是属下办事不力。”荒木播磨说道,他的脸是肿的,说话都费力。
“为什么会失手?”三本次郎沉声问道,“不是说已经确定了上海站的据点,直接便可以一网打尽了吗?”
此时此刻,在另外一个病房里,‘唠叨’看着脑袋同样被包裹成粽子一般的姐夫陆飞,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你姐夫伤成这样了,你还笑。”赵芯哭哭啼啼说道。
“姐夫受伤,我自然也难过,只是……”‘唠叨’又看了陆飞一眼,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只是忍不住。”
“你——”
‘唠叨’看了表姐一眼,“表姐,你带小龙先出去,我有重要事情和姐夫谈。”
赵芯看向自家男人。
陆飞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番,点点头。
待赵芯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出了病房后,‘唠叨’又来到门口,确认房门关好且没有人偷听,这才回到陆飞的病床边上坐下。
“姐夫,这伙突然冒出来的人,真的不是上海站的?”‘唠叨’问道。
“不是。”陆飞费劲说道,“如果上海站有这么一股人马,我不可能不知道。”
“对于这股人马,你有没有怀疑对象?”‘唠叨’又问。
陆飞摇摇头,“不过,日本人怀疑这是上海特情组干的?”
“上海特情组?”‘唠叨’露出惊讶神情,他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单位。
“是独立于上海站之外的一支潜伏组。”陆飞说道,“组长叫肖勉,很厉害的一个家伙。”
‘唠叨’没有说话,却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好一会,‘唠叨’抬起头看着陆飞,“姐夫,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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