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竹林’同志的身影,身材瘦削、伤痕累累的‘竹林’同志正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仿佛在说话:
‘火苗’同志,革命成功了吗?
程千帆同彭与鸥约定,由彭与鸥负责通知‘鱼肠’和‘飞鱼’同志,三人将于两日后秘密会面,召开第一次‘法租界特别党小组’会议。
……
“彭书记,我有一个提议。”程千帆郑重其事说道。
“什么提议,你说说看。”彭与鸥问道。
“刘波在三天后便会被引渡给国府方面。”程千帆说道,“党务调查处那边坚信刘波便是‘鱼肠’,三本这边也是刻意要将刘波锁死在红党‘鱼肠’这个身份上。”
停顿了一下,程千帆说道,“为了坐实‘刘波’便是‘鱼肠’,同时也是对真正的‘鱼肠’老黄同志的保护,我建议给老黄重新安排一个代号。”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彭与鸥说道,“现在只有一个‘鱼肠’,那便是刘波。”
“没错。”程千帆说道。
“我没有意见。”彭与鸥思忖片刻,点点头,“关于老黄同志的新代号,你们自行讨论决定,报请组织上批准。”
“可以。”程千帆点点头。
“‘农夫’同志离开沪上之前,曾经同我特别讨论过刘波的事情。”彭与鸥说道,“三天后,刘波就要被引渡给国府,一定要尽可能的搞清楚党务调查处那边对‘鱼肠’的态度,若是有危险,要最大可能确保刘波的生命安全。”
“我已经有预案了。”程千帆说道。
彭与鸥点点头,‘火苗’虽然年轻,但是做事考虑非常周到、缜密。
“外面的门锁是谁撬开的?”离开之前,程千帆问彭与鸥。
“怎么了?”彭与鸥没有回的啊,而是问道。
“手艺不精。”程千帆摇摇头,内行人一眼便能看出来那把锁被撬过了。
彭与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门锁是他撬开的,随后他打开门进来,邵妈在外面重新锁上离开。
他还特意问了邵妈,锁没坏吧,邵妈检查一番也没有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程千帆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暗暗记在心中,以后尽量避免这种街头方式,是他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老彭没有这种溜门撬锁的本事,反而会弄巧成拙。
这把锁肯定是坏了,这户人家必然知晓门锁被撬开,家里招了贼。
程千帆先从二楼窗户翻出去,来到了前门,‘开锁’开门,放了彭与鸥出去。
等彭与鸥离开后,他从外面将门锁再次‘锁上’。
随后,再度从二楼窗户进入。
将这户人家翻得到处乱糟糟的,只找到了十几块现大洋。
这也很正常,上海滩闯空门的蟊贼多如牛毛,很多市民但凡需要暂时离家,空关的房子里决然不会存放多少钱财的。
将十几块现大洋揣进兜里,程千帆从二楼翻出,灵巧如同猫儿一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第二天。
这是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三日。
第二次淞沪抗战爆发的第十一天。
李浩驾车送程千帆上班。
程千帆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假寐。
突然一个急刹车。
程千帆猛然睁开眼,右手下意识的摸向枪套。
“咛个小赤佬。”李浩从车窗探出头,骂道。
这是一个报童突然从马路边冲出来,要不是李浩素来警觉、反应快提前刹车,这个小报童必然被撞到。
被骂了的小报童吓坏了,他知道能开小汽车的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去去去。”李浩挥挥手。
小报童松了一口气,惊恐的脸孔舒展开来,高兴的朝着小汽车鞠了个躬。
然后来到马路边,扯着嗓门喊道。
“卖报,卖报!空军健儿碧血蓝天,万民同悲!”
“卖报,卖报!同年入校,同年毕业,同年牺牲,二十余岁好男儿舍身殉国,空军烈士千古!”
“要不要我下车去买一份?”李浩低声问。
“走吧。”程千帆摆摆手。
李浩从后视镜看到帆哥情绪有些低落,也不敢再说什么,继续驾车前行。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中央巡捕房,三巡捕厅。
“巡长好!”
“巡长!”
“头儿早!”
程千帆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沿途的手下纷纷起立向他问好。
他微微点头,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就看到了桌子上的报纸。
这是一份《中央日报》。
……
卢兴戈也在看报纸。
《中央日报》开辟了淞沪抗战前线之专栏。
据说这是常委员长的文胆先生的建议,委员长慨然应允。
同此前不同,今日的专栏重点报道了空军烈士的故事。
“……挣扎着把飞机迫降在虹桥机场,跑上来救援的人们发现,盛云阁已经牺牲,双手还紧紧地握着机枪——盛云阁(原型:任云阁烈士),河北雄县人,二十四岁殉国。”
“我飞行员严海文在执行轰炸任务时被日军击落。
跳伞后,他被日军包围了。
在开枪击毙几名冲上来的日军后,他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严海文(原型:阎海文烈士),辽宁北镇人,二十一岁殉国。”
“我904号飞机突发故障,渐渐掉队。
飞行员申崇海、陈惜存本可跳伞逃生,但是毅然驾机撞向敌舰——申崇海(原型:沈崇海烈士),南京人,二十六岁殉国。陈惜纯(原型,陈锡纯烈士),长沙人,二十一岁殉国。”
“降落杭州的时候,座机上的弹孔竟有56个,李文山伤势严重,送医不治,壮烈牺牲,在李文山的座舱里,4个血写的大字赫然在目——“还我河山”!——李文山(原型:李文韶烈士),吉林宾县,二十四岁殉国。”
卢兴戈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报纸,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红红的:
云阁!
我的兄弟!
他的内心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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