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登上列车之后,坎伯尔就和他的保镖们呆在了一起,程千帆自己一个铺位,双方是背靠背的铺位,挨得近,实际上不刻意走过去,几乎不会碰面。
程千帆心中了然,坎伯尔与其说是被保护起来,不如说是被这些保镖软禁了。
宋甫国同他讲述过计划,这位法籍商人看似风光,其实早就破产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特务处找他帮忙演戏,并且愿意给他一笔钱,一张一个月后回到上海后,直接返回法国的船票,坎伯尔欣然同意。
“这位先生,您要吃些什么?”一位侍者拿着台牌过来询问。
程千帆接过台牌,看到食品种类非常齐全。
不仅有威士忌、白兰地、啤酒、苏打水、柠檬汁等各种饮品。
还有“沙甸鱼、三文鱼、靓牛扒、西猪排、羊排骨烧鸡火腿、烟肉旦、各色肉饭”等。
都是西餐舶来品。
刀叉上还有外国字。
程千帆看了看价格,不禁咋舌。
价格从一元三角到四五元法币不等。
随便点几份菜就要十元法币起。
要知道,在法租界的中等饭馆里,一元六角钱就可以吃到一个红烧整肘子或一只白煮整鸡加肉汤的套餐了。
……
“太贵了。”程千帆摇摇头,就在侍者脸色微变,要收起台牌离开之时,他看到这个长相极为英俊的旅客指了指台牌,“一杯威士忌,靓牛扒,鸡茸鲍鱼汤,就这样吧。”
“好的,您稍等。”侍者露出喜悦的笑容,微微鞠躬,收起台牌离开。
程千帆笑了笑,他平时在吃喝上就比较舍得花钱。
现在公务出差,该享受,该大手大脚的时候自然更应该大手大脚。
覃德泰也很大方,直接提前预批了两百法币,多不退少补。
程千帆在边廊抽烟。
打量着周围乘客。
距离他一个两个铺位远的所在,两个中年男子点的餐送来了。
其中一个西装革履、戴着小圆眼镜的男子看了满桌的珍馐美食,抚掌笑说,“妙极,今朝总算不用向玉堂先生致敬了。”
程千帆笑了笑,此人倒是颇为有趣。
玉堂先生的典故,他也听说过。
头等车厢的旅客,多是富豪。
玉堂先生便是林语堂,他有次去杭州游玩,在梵王渡上车,和“一个土豪对座”。
林语堂后来写了一篇小文来讲述此事。
开车后10分钟,土豪便开始叫餐,“不知是何道理,他叫的是我们常人叫的两倍之多”。
10:06,先来一杯烧酒,似乎是五加皮。
5分钟后,再来一盘杂碎大菜,接着是白菜烧牛肉。
林语堂大概是饿了,居然连菜里有“十二片之多”的牛肉都数得一清二楚。
十分钟后,又来“土司五片,奶油一碟”。
“羡慕嫉妒恨”的林语堂在小文中断定“此人五十岁时必死于肝癌”。
……
看到程千帆会意笑了笑,这位小圆眼镜的先生朝着程千帆拱拱手。
“这位先生,你应该来一份五加皮的烧酒,这才应景。”程千帆笑着说道。
“极是,极是。”小圆眼镜先生点头。
此时,另外那位一直沉默的小口饮酒的中年男子抬起头,冷冷的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小圆眼镜先生讪笑,不再说话。
侍者端着餐盘,送来了程千帆点的餐。
程千帆接过餐盘,将钞票递给侍者,“不用找了。”
侍者高兴的鞠躬离开。
“这位先生,不介意的话,一起?”程千帆端着餐盘过去。
小圆眼镜先生还没有说话,他的同伴冷冷说道,“请不要打扰我们。”
“福岛的大七酿,我闻到了家乡的味道。”程千帆微微弯腰,低声说,他用的是日语。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