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锋没有发起进攻。
律日推演全军覆没,大王和连生死未卜,鲜卑大军士气低落,此时进攻士气高涨的汉军,除了徒增伤亡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拓跋锋看到薄落谷内的汉军正在重整队列,准备再战,随即命令大军徐徐后撤。
“豹子回援薄落谷,说明青石岸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大王和九原旗王暮盖廷的三万大军已经败亡。”拓跋锋指着薄落谷内黑压压的汉军铁骑,对律日推演说道,“大王今天上午才过薄落谷,到现在还没有十二个时辰,六万人马就没了。”他神情沮丧地连连摇头,感叹道,“豹子利用薄落谷和青石岸的地形,充分发挥步兵和骑兵的优势,在距离六十里的两地之间来回突袭作战,每次都以绝对优势一击而胜,厉害啊。”
“我们明明知道过了六盘山之后,可能要被豹子突袭,但还是防不胜防,刚一露头,就被他打了个正中。”拓跋晦咳嗽了几下,恨恨地说道,“大王太冲动了,只想着自己的千秋功业。如果他在薄落谷等我们一起南下,何来今日之败?”
“那都是你家大人的过错。”律日推演怒声说道,“他不停的在大王面前说打长安,建盖勋,极力怂恿大王南下,结果不但葬送了大王和弹汗山,还把我的两万人马也陪了进去。”
“你乱说什么?”拓跋寒骂道,“我的一万人马不是人啊?如果不是你自以为是,乱指挥,我拓跋族的勇士步垂虹会死在这里吗?”
“拓跋寒,我家大帅怎么乱指挥了?”芒正箕指着拓跋寒骂道,“都是你小子无能,贪生怕死。大帅叫你守住出路,你怎么守的?你跑哪里去了?”
“不要吵了。”拓跋锋甩手给了拓跋寒一鞭,大声骂道,“仗都打成这样了,还吵什么吵?如果大王死了,你们就在薄落谷陪葬吧。”
“立即派人绕过薄落谷,一路去找,无论如何都要知道大王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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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看到最后一批鲜卑骑兵消失在黑暗里之后,不禁齐声欢呼起来了。
“大汉……大汉……”
“呼嗬……呼嗬……呼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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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悄然逝去。
李弘坐在拒马阵里的一个小拒马上,沉默不语。
他望着四周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士兵,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和焦炭味,听着士兵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叫喊声,心情格外沉重。这一战虽然暂时打赢了,但他已经无力发起对凡亭山的攻击。如果鲜卑人坚守凡亭山,而董卓迟迟不能拿下灵州切断鲜卑人的退路,那么西疆的战斗就要延续下去。大汉国的国库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和连大概已经逃了回去,他在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继续率军南下呢?如果和连放弃攻打长安,鲜卑人此次集结十二万大军南下入侵就一无所获,鲜卑各部落首领会答应和连撤军吗?两战全歼鲜卑人六万铁骑,加上在三关和凡亭山阻击中消灭的敌军,鲜卑人至少折损了将近八万人,他们余下的四万多人已经形成不了巨大的杀伤力,他们会不会因此而迅速撤军呢?
到达六盘山以北的三万步军经过连场恶战,只剩下一万多人;青山岸的阻击战,也让刚刚到达西疆的冀州军和三辅军折损了一半还多,五万五千步兵大军还有多少人能够继续战斗?大概最多也只有两万人左右吧。
四万骑兵和五千北军的长水营铁骑是这次战胜鲜卑人的主力,虽然两次都是突袭,但因为湟中羌人和先零羌人缺乏训练,竟然也有一万多人在激战中阵亡,这让李弘非常痛心。加上在三关和凡亭山战斗中阵亡的骑兵,整个骑兵大军也减员一万五千多人。
十万大军转眼间就剩下了一半人,大胜之后竟然也只剩下一半人,李弘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他听完郑信的禀报后,呆呆地坐在拒马上,黯然魂伤,他甚至不愿意去埋葬自己的部下,不愿意最后看一眼自己深爱的兄弟。他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一直坐到太阳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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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慢慢走到李弘身边。
“子民,你还好吧?”鲜于辅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报捷文书我已经派人送往洛阳了。”
李弘点点头,伤心地说道:“羽行,随我们到西凉的冀州士兵已经所剩无几了。”
鲜于辅心里一痛,低首无语。
“我曾经答应过他们,只要西凉的战打完了,我就带他们回去,但现在……“他抬头望天,泫然泪下,“我失言了,我没有做到,我带着他们打了一战又一战,把他们都送上了天,我没有做到……”
“他们都是为大汉国而死,死得其所,他们都是我大汉国的英烈,他们在天之灵,不会怨怪你的,子民……”
“过去,我以为回到大汉国之后,可以找回我的记忆,找到我的父母,找到我的亲人,找到我的家。”李弘把头埋到自己的一双大手里,双肩剧烈地抽搐着,哽咽着哭道,“但我什么都没有找到,我一直在打仗,一直在杀人。我不想杀人了,我真的不想杀人了,我太累了,我也想回家啊。”
鲜于辅眼睛一红,泪水差一点掉了下来。他蹲下身子,紧紧地搂着李弘,小声劝道:“等大汉国的仗打完了,你就可以回家了,一定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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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看到李弘走来,激动地站起来叫道,“大人来了,大人来了……”
“大黑……”李弘突然看到他,惊喜地喊道
“大人,你还记得我……”大黑手足无措,紧张地说道,“大人……”
“你没受伤吧?”李弘一把抓住他脏兮兮的双手,上下看看,欣慰地笑道,“看到你还活着,我太高兴了。”
“我也是,大人。”大黑乐呵呵地笑道,“不过我差一点就死了。”
“哦?”李弘问道,“怎么回事?”
“我被捆在战马上,一路狂奔而来,五脏六肺都差点喷出来了。”大黑解释道,“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还没等我解开绳子跳下马,鲜卑人就已经开始逃了,我一着急,打马就追,马是飞奔而去了,我却掉到马屁股后面,差一点被后面的战马踩死了。”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李弘拍拍他,问道,“杀了几个鲜卑人?”
“在青石岸杀了一个,到这里却一个没捞着。”大黑不好意思地说道,“没办法,只好抬了半夜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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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义、高览、筒子和杨淳高耕几人站在曲路的墓前,久久不愿离去。
“他是我兄弟,亲兄弟。”麴义抹了一把眼里的泪水,嘶哑着声音说道,“我到西部都尉府任职军司马的时候,他就跟着我。我们一起在金城郡的龙耆城,在西疆各地打了几年的仗,同生共死,情如手足。我不应该让他离开我,我应该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高览难过地说道:“都是下官无能,让曲大人丢了性命。如果这一营人马还是颜良颜大人统领,也许他……”
“正清,你误会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麴义摇摇头,“他和我们一样,穿上这身皮甲之后,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死在战场上。今天他能死在对阵鲜卑人的战场上,那是他最大的荣耀了。”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他,我欠了他一条性命,没在他活着的时候还给他,我很愧疚。”麴义长叹道,“他在战场上救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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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听说雷重过去是黄巾军首领黄龙的士卒,非常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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