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年7月。
射虎跪在地上,眼泪流个不停。
他的年纪大约十六七岁,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一双非常突出的浓眉,眉毛下有一对明亮的眼睛,看上去虎头虎脑的。
李弘把他拽起来,笑着道:“别哭了。上次和你父亲见面时,我就答应过他。只要舞叶部落有困难,我一定帮。”
“传令。部队立即集结,连夜渡过仇水河,赶到边境羊角山。”李弘转头,大声对铁钺说道。
“集结亲卫屯,立即随我出发。”弧鼎和弃城赶忙跑出去集合队伍。
“老伯,你带后卫屯暂时驻守马城如何?柳县令一到,你立即率部出发。”
田重一边点头一边问道:“我直接回涿鹿吗?”
“是的,我们在涿鹿会合。还有将近四百名伤兵,他们都愿意加入汉军,你把他们一起带上。我们掩护舞叶部落安全撤进边境后,马上就会赶过去。”
“大人……”田重看到李弘讲完之后,急匆匆地就要走出帐篷,赶忙喊了一嗓子。
李弘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田重压低嗓门,小声说道:“子民,那批东西有十几马车,我们后卫屯人少,恐怕不安全。”
李弘知道他指的是拓跋人给的财物,看到田重神神秘秘的样子,李弘失声笑了。
“谁知道?没事,没事。”
“不行。一旦出事,刺史大人怪罪下来,我们都要掉脑袋的。”田重瞪大眼睛,一把抓住李弘的胳膊,好象怕他马上要跑掉似的。
“好,好。你说怎么办?”
“叫小懒带一屯人马和我一起走。”
部队赶到羊角山已经是下午。羊角山的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里是鲜卑人的地方。没有命令,大汉国的军队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李弘命令全军休息。郑信的斥候队立即深入鲜卑国境,探察舞叶部落的位置。
射虎也要跟去,被李弘拦住了。
“你不要着急。你父亲应该有办法脱身的。”李弘把射虎拽到自己身边,笑着安慰道。
“我出来五天了,按照他们的速度应该已经赶到滴水围。我走的时候,父亲一再对我说,只要部落人马赶到滴水围,他就派人在羊角山等我们。现在这里没有人,部落一定出事了。”射虎心急如焚,泪水不由自主地淌了出来。
李弘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心里也非常焦急。虽然他和射墨赐只有一面之缘,和舞叶部落更没有什么交情,但这件事关系到大汉国的信义,关系到舞叶部落两万多男女老少的性命。大汉国做为一个威震四海的大国,如果连一个投靠自己的小部落都保护不了,不但会失信于这个部落,更会让所有前来依附的弱小民族或部落感到寒心。
李弘考虑了许长时间。他现在怀疑舞叶部落已经遭到了鲜卑人的追击和围攻。他准备率部深入鲜卑国境展开救援行动。
李弘命令手下请来玉石,伍召,里宋等几个军候级军官。他把自己的猜测和想法说了一下,然后征求大家的意见。
玉石的脸立即拉了下来,“大人,我们和鲜卑人之间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如果为了这么一个小部落而出兵鲜卑草原,一旦双方交战,可能会引发鲜卑人的报复。他们若再次挥兵南下入侵,这个祸可就闯大了。”
“舞叶部落从属于弹汉山,如果射墨赐率部脱离鲜卑入汉,从鲜卑人的角度来说就是背叛。现在舞叶部落还是弹汉山的下属,我们冒昧入境,助其脱离,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没事找事。”伍召立即接上玉石的话,补充说道。
“我们这么做的确不合适。一来没有那位大人的指令,二来没有可以依据的公文。无故越境作战,不但违反军纪,而且违反国法。一旦追究下来,就是株连九族之祸。大人切莫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里宋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地说道。
李弘和一班跃跃欲试的人顿时傻了样,一个个浑身冰凉,哑口无言。
玉石哈哈一笑,指着胡子,燕无畏几个人说道:“叫你们跟我学学国法军纪,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哼,不是里大人说,恐怕你们的脑袋不是丢在战场上,而是掉到刑场上了。”
拳头撇撇嘴,一脸的不屑,大声反驳道:“无非怕死而已,何须找许多借口。”
铁钺脸上那个招牌式的坏笑突然一现,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道:“没有人告密,谁知道?”
玉石猛地站起来,指着铁钺叫道:“你什么意思?”
铁钺丝毫不惧,大声叫道:“没有人说出去,谁会知道我们越境作战?就是现在,整个边郡,又有几个人知道拓跋人已经从马城撤走了?谁知道我们已经处于停战状态?”
胡子一把拉住玉石,笑着劝道:“他们刚刚从军,有些事不清楚,你不要生气吗?大家都是兄弟,以后还要在一个战场上拼命,何必为了这件事动气。不过,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你说是不是?”
“你……”玉石给他气得一翻眼,一屁股坐到地上懒得说话了。
“大人,你拿个主意,我们都听你的。”高大威猛胖乎乎的铁锤推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李弘,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们原来马帮的兄弟誓死跟随大人,请大人拿主意。”拳头大声喊道,那语气明显就是怂恿的意思。
伍召忍不住了,他指着拳头叫道:“拳头,现在大家都是隶属右北平郡卢龙塞的边军,没有什么马匪,马帮。军队里实行的是连坐制,你一个人犯了法,我们都要受到牵连。你被砍了头,我们也要掉脑袋。你不要在这里捣乱行不行?”
拳头吓了一跳,不做声了。
里宋望着李弘脸上犹豫不觉的神色,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大人,你还是想入境?”里宋问道。
李弘点点头。
“前面有两三万无辜牧民,他们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他们想到大汉国来,无非就是想过上安定温饱的日子,这有什么罪过?他们和我们也没有仇恨,我们为什么见死不救?如果他们是大汉的百姓,我们救不救?”
“大汉的百姓是人,他们难道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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