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虽说也是李贞一系的将领,但论及亲疏,却远不及燕十八得宠,此番虽是救了燕十八,却也不敢就此居功,这便笑着道:“十八兄,说笑了,某不过偶知十八兄在此歼敌,是来抢上一份功劳的罢,倒叫十八兄见笑了。”
燕十八一听便知薛仁贵不愿就此居功,也有着为自己的败阵开脱之意,可燕十八却清楚此事绝难瞒得过去,自是不想再就此事多说些什么,沉吟了一下道:“薛将军,子锋的大军可是到了?”
薛仁贵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某此番只是率前锋骑军前来打探敌情的……”薛仁贵话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向了横山城的方向,一见路的尽头烟尘大起,手不由自主地便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燕十八见状,苦笑着道:“没事,是程老将军到了,走罢,一起去迎一下好了。”话音一落,也没管薛仁贵如何反应,拖着沉重的步伐便向来路走了去,薛仁贵愣了愣,无言地叹了口气,默默地跟在了燕十八的身后……
沙鼻城,新罗国的一个小城池,位于汉江边,城市不大,拢共也就五百余户人家,与其说是座城池,其实不如说是座小渔村而已,只因着此处位于新罗与百济的交界处,这才有了筑城的价值,往日里此地的驻军不过数百新罗守军罢了,而此际因着大唐新罗联军的云集而来,总兵力赫然达到了十余万之多,营连着营,寨连着寨,生生将一座小小的沙鼻城围在了中央,而唐军指挥所便设在了沙鼻城的城守府中。
沙鼻城小,城守府自然也就大不到哪去,说穿了其实也就是个破旧的大院子罢了,也就是因着薛万彻的到来,新罗女王真德亲自下令让人重新修缮了一番,加盖了个后花园,多少算是有了些新气象,当然了,在薛万彻看来,这地方其实还是跟狗窝没啥区别,平日里倒也罢了,将就着忍了也就是了,可今日一接到太子李贞来的密令,薛万彻心情不好之下,看啥都不顺眼,这不,嫌后花园招蚊虫,硬是下令全拆了,他自己则闷在房中,光着膀子蹲在地上,死盯着大幅百济沙盘愣,愣是一个晌午都挪动过一下,直到门外传来了亲卫的通禀声“牛将军到!”之际,薛万彻这才怏怏地站了起来,也不去着衣,就这么光着膀子立在了沙盘前。
“万彻老弟,尔这是唱的哪出戏啊,紧巴巴地叫俺来,莫非是看尔这身肥膘的么?”一声大笑中,一名年近六旬的老将从房门外行了进来,笑呵呵地打趣了薛万彻一句,这人正是青丘道行军大总管牛进达。
牛进达,名秀,字进达,以字行,祖籍陇西,濮阳雷泽(今属山东鄄城)人,瓦岗寨出身,瓦岗寨溃亡之后与秦琼、程咬金一道投了王世充,后因嫌王世充诡诈,非人君之像,又并着秦、程二人一道投了大唐,成了李世民的心腹战将之一,然,并未参与玄武门之变,其后大多任外地武官,尤擅水军,贞观二十一年三月,唐太宗诏命牛进达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率水军一万五、大小战舰一百八十余艘浮海至新罗,乃是薛万彻之副手。
薛万彻此际心正烦,哪有心思跟牛进达说笑话,也没理会牛进达的调侃,默不作声地走到文案前,拿起一张小纸条,无言地递给了牛进达。
“这……”牛进达接过纸条一看,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踌躇了一下道:“薛将军之意如何?”
“不好办啊,准备了一桌饭,却来了两桌客人,这饭怕是不好吃喽。”薛万彻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太子殿下此际怕是已开打了,这饭难吃怕也不得不吃下去了。”
牛进达没有去点评薛万彻这番显然有些子大逆不道的话,而是沉吟了一番之后道:“薛将军可有良策乎?”
薛万彻嘿嘿一笑道:“有倒是有,不过关键却在老哥身上。”
牛进达愣了一下,没明白薛万彻此言的用意何在,很明显地迟疑了片刻,这才出言谨慎地道:“愿闻其详。”
薛万彻转身面对着沙盘,指点着说道:“牛老将军请看,贼军重兵屯于加林、周留二城,水军位于熊津城,是为一字长蛇阵,我军云集在此,击则敌尾至,击尾则头来,急切难破敌,唯有先破其水军,方可确保此战无忧,某思索数日,已有一策,如此这般……,破敌无虞,却不知老将军之水师能堪用否?”
牛进达对着沙盘看了半晌,细细地将薛万彻所言的战策咀嚼了一番,长出了口气,慎重地开口道:“唔,此计虽有成功之望,其险大矣,若非大胜则必大败,将军还请慎之。”
“然也,非行险不得大胜,老将军可敢为否?”薛万彻狰狞地一笑,一双眼精光闪闪地看着牛进达,咬着牙追问了一句。
牛进达没有立刻回答薛万彻的问题,而是走到了窗边,望着血色的残阳,叹了口气道:“老朽年岁大了,正如这黄昏一般,虽尚有余晖,却近日落,将军既能不顾危险,老朽何惜此身耶?”
“哈哈哈……”一听牛进达同意了自己的战略,薛万彻放声大笑了起来,末了,突地提高了声调道:“来人,请金春秋、金庾信即刻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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