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继勋用这句诗来戏弄他,倒也不算是离题。并且饶了半天嘴,不动声色间,他把邓舍也还给带进去了。“观音如来”、“观文如见”。
鞠胜哈哈大笑,邓舍亦是不免哑然,感慨地说道:“先生这张嘴,伶牙俐齿,谁也说不过。……,哈哈,快快请进来吧。”
复又入内,三人分别落座。
洪继勋打量邓舍面色,说道:“这天还没亮,主公就把微臣叫来,必是有军务要事。……,再观主公面色,眉梢带喜,是了,若是俺猜得不错,定是前线来了捷报?”
“虽不中,亦不远矣!”
“不中,亦不远矣?”洪继勋想了想,猜不出是何事,问道,“是怎么了?”
“泰安军报,察罕帖木儿才出了临汾城。”
洪继勋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顿时笑道:“果然是个好消息!察罕老匹夫,往日间用兵老辣得紧,这一回,却是晚也晚也!……,只是不知,单州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还没有最新的军报。”
正说话间,时三千从室外进来,报道:“启禀殿下,又有泰安军报送来。”
邓舍、洪继勋、鞠胜对视一眼,邓舍说道:“叫进来吧。”
信使入得室内,跪拜呈上军报,高声说道:“殿下,大喜!单州报捷!”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一句话说出,就好像一石击破了千层浪。邓舍猛地起身,三两步来至信使身前,不用随从转手,一把将军报拿住,没有回到座位上,便就这么站着,把军报打开,一目十行,匆匆扫过。
洪继勋抓紧了折扇,鞠胜微微向前起身,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如何?”
“昨天辰时开的战,一直打到薄暮,鞑子出城野战的主力全军覆灭!我军斩数千,俘虏万余。只走了赛因赤答忽、王保保两个。鞑子,已经是元气大伤了!”
——赵过昨天入夜才送的捷报给泰安,为何这么快就传到了益都?却是原来,赵过送捷报给泰安的时候,用的乃是八百里加急;而泰安接到捷报后,知道该立即呈报邓舍,所以丝毫没有做停顿,用的也是八百里加急,精挑细选出来的千里良驹,一路上换马不换人,便立即往益都送来。
并且,又因为邓承志想让邓舍开心,所以特地交代,不必送去行枢密院,直接送到燕王府。因此,只用了一晚上,便送到了邓舍手上。
双喜里门。
洪继勋、鞠胜跪拜在地,连声说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多日来宵衣旰食,今日里终换来成效!”
邓舍强自按住喜色,把军报颠来倒去,又细细地看了两遍,然后递给洪继勋,亲手把信使扶起。赶了一夜路,淋了一夜雨,信使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面色白,嘴唇青。邓舍好言好语抚慰了两句,吩咐时三千,说道:“快送他下去耳房,热上好酒,叫暖暖身子。”
时三千领命,扶了信使下去。
“你们起来,起来!”
邓舍搓着手,在室内转了几圈,等洪继勋、鞠胜分别把军报仔细看过了,然后说道:“这场大胜,真来的及时!”
他这话里有所指。尽管新近才又得了海东的一批粮运,并且正在麦收,粮食上不匮乏了,然而这场仗实在是已经打得太久了,如果再拖延下去,说不定就会“师老”,“师老而无功”,对军心士气都会有不利的影响。再且,几万大军在外,益都空虚,时间一长,邓舍也着实心中不安。
洪继勋说道:“臣见军报上说,如今单州城内只剩下了阎思孝一支孤军,只有数千人。赛因赤答忽重伤,王保保奔溃,两个主将都不在了城中。以常理推论,接下来的攻城应该不难。阎思孝定然已经军心惶惶了!”
鞠胜点了点头,说道:“洪大人所言甚是。想来单州城克,赵大人再度报捷,已经指日可待了!”
“好,好。甚好啊!”
可以预料,等单州获胜的消息传开后,海东上下定然士气大振,对更进一步地凝聚民心这一块儿,也肯定极其有利。
——,朝鲜、南韩毕竟早已就成了异族之地,邓舍再有手段,也难以一蹴而就地尽得其民心服,前不久,不就差点生了一次暴乱么?而山东又是新得,且年前还被察罕帖木儿攻掠过一遭。说实在的,海东确实是太需要这样一场鼓舞人心的大胜了。
连察罕帖木儿都被打败了,只说在这北方,还会有谁是海东的对手?不但可凝聚民心,也可以震慑心存异志之辈。
邓舍感叹地说道:“山东四战之地,遍观古今战事,凡是退守、不思进取者,最终难逃败亡;只有积极进取,才能有一线生机。年前,咱们才被察罕攻掠过一回,我也知百姓还没有得到休养。这场仗,其实我也是不想打的。可是不打不行!好在阿过不负我之所望,竟能一战功成!灭敌数千,俘虏万余!大涨了咱们海东的志气与威风。好,好,真是好啊!”
他对鞠胜说道:“下旨,命赵过将在此战中的有功之臣,悉数列表呈上!要重重的赏。制得胜旗,做凯旋鼓,遣人送去单州前线。要大张旗鼓地送!要敲锣打鼓地送!务必要让全山东的百姓都知道,咱们在前头打了胜仗了!”
“是。”
鞠胜拿了纸笔,将大意记下。
“告诉阿过,决战虽然胜了,但是城还没有拿下。不可大意,更不能得意忘形。要一鼓作气,把单州城给我拿下!不但要拿下单州,成武等地也要拿下!要把鞑子,要把察罕老贼的势力彻彻底底的全部赶出济宁!”
“是。”
“待到他克城归来,我亲自给他敬酒!”
鞠胜手中的笔顿了一顿,抬头看了邓舍一眼,心中想道:“亲自敬酒?主公真是乐坏了。不过,也就是赵大人了,真要换了旁人,想来定然也不会有这个待遇。”端端正正的,把这一句也记了下来。
“先就这么些。……,先生,你可有何补充?”
“主公讲的已很全面了,微臣没有补充。”
从兴奋中回过神来,邓舍想起洪继勋一夜未眠,开口问道:“先生又是一夜没睡,是在忙些什么?”
“一个是在想单州战后;一个是在想棣州与辽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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