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承志接口说道:“父王令各军提前动的军令,早在巳时前,孩儿就已经奉父王之命,将之传出去了。依然用的八百里快马加急,现在也应该已经到了前线大营。赵左丞所言甚是,也许,前线如今已经开战。”
洪继勋说道:“开战不开战,只有下封军报送到才知。现在咱们所知道的,只有元军欲遁回城,柳三郎疾驰抄袭。”
邓舍举目,往远处看了一眼,瞧见院中的树木枝桠横生。才过寒冬,新春刚至,有很多的枝杈,还没有生出叶子,既瘦且直,便如细线。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可惜,没有电报、也没有电话。”
益都与济南的距离其实不算很远,几百里地;但是却只能依靠快马传递情报。也不知此时前线的情形究竟如何?到底是如赵过、邓承志的猜测,已然开战?又或者是降洪继勋所说,只知道柳三郎疾驰抄袭,但是有没有抄袭成功,却难以预料?若是柳三没有成功,叫元军顺利遁回济南?
邓舍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内心的不安。笑道:“洪先生所言甚是,前线如今情形如何,咱们难以猜测。但是,不管柳三郎抄袭成功与否,鞑子,最起码已经出了济南城,且与我军交过战,并占据了两座县城。”行走间,见已快到刘十九等在的院落,问邓承志,说道,“……,阿志,你把前封军报带来了么?”邓承志点了点头,又摸出一封军报呈给了他。
邓舍不再多说,拿了军报,撩起前襟,做出急匆匆的模样,径直冲入院中。洪继勋等紧随其后。奔入院内,邓舍随手抓住一个跪拜相迎的下人,急声问道:“刘大人何在?”那下人吓了一跳,不知所措。洪继勋抬腿,一脚将之踢翻,厉声喝问,说道:“主公不是在问你话么?刘大人何在!”
那下人可怜兮兮,滚在地上,不敢起身,张皇四顾,指了指一间房舍,颤声答道:“刘大人便在那里。”
邓舍疾走,未至门前,但见门帘挑开,一人走了出来。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刘十九么?刘十九还不知内情,因听见声音,所以出来观看,见是邓舍,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笑道:“殿下,今日大喜,为何如此急匆匆?”瞥了瞥那下人,心中生疑,说道,“便是急着寻俺吃酒,却也无须这样急躁。哈哈。……,殿下,快屋里请。吃你酒前,先吃俺酒。”
“刘大人,……。”邓舍伸手,抓住了刘十九的胳臂,急声说道,“现却非吃酒时候。济南才给我送来军报,昨夜三更前后,济南城中的鞑子突然出城,先是攻占了函山,继而连夺我两处县城!现今前线,尚在激战。”
“啊?”
“这是军报,请大人细看。”
“这,这,这从何说起?”
洪继勋道:“以吾之见,必是元军因见今日主公大喜,猜测我前线诸军必无防备,故此突然袭击,接连取我城池。”
“丢失县城两座?”刘十九急展军报,待看,忽然想起来他不认字,反手抓住洪继勋,把军报塞入他的手里,连声说道,“烦请先生,为俺一读。”洪继勋大声读了一遍。刘十九抽回胳臂,搓着手,原地打转,说道:“鞑子可恶!鞑子可恶!趁殿下大喜,竟敢妄自开衅。这,这,可该如何是好?”面上的笑容早不翼而飞,抓住邓舍,道,“本计划这两日就要南下,济南偏偏此时开战。……,殿下,有何打算?计将安出?”
不等邓舍说话,洪继勋亢声道:“元军已经打上门来,还问‘计将安出’?即便南下,若济南不稳,试请问主公,又如何南下?”刘十九惊疑不定,问洪继勋,道:“然则,以洪先生之见?”洪继勋斩钉截铁,说道:“内若不安,如何攘外?以臣之见,当今之计,只有先给犯我境之元军以迎头痛击!”刘十九倒抽一口凉气,说道:“济南若是开战,则如何南下?”
洪继勋道:“元军料我无备,又岂会知晓我军早有南下之意,已经布下了数万精锐便在济南周边?南下,大事也;济南,小患耳。然不除小患,无以济大事。方今之策,正合先用我虎狼之精锐,先取济南!济南一下,则我军后顾无忧,再联手田丞相,随后南下就是。舍此之外,别无二策。”
赵过、邓承志知道,该他们出场的时候了,皆抽刀在手,雄赳赳、气昂昂,单腿屈膝,刀插在地,慷慨请命,说道:“请主公下令,臣等愿引五千虎贲,即刻出城,驰奔前线。用济南之城池,为做主公大婚之贺礼。”
邓舍故作犹豫,说道:“然,早先军令,是命三军南下。若此时忽然变令,便是朝令夕改,则军心、士气?”
“济南本我益都之地,陷落察罕之手。三军将士,无不以之为耻。臣等夙夜兴叹,磨枪砺剑,亦时时刻刻都在想早日将之光复。今,济南城中的元军趁着主公大婚,又来犯我。是无礼之极!虽朝令夕改,军中士气定然如虹!”洪继勋、赵过、邓承志众口一词,即请邓舍下令,取济南。
邓舍去看刘十九,问道:“刘大人,……,你以为呢?”
洪继勋等抬出了济南的元军趁着邓舍大婚的机会来犯、无礼之极的理由,刘十九也无话可说。他总不能说察罕与益都本为敌人,何来有礼、无礼?那也太不尊重邓舍了。何况,若真如军报上所言,益都连丢两座县城,便货真价实的是为后方不稳。后方既不稳,明显地也是无法南下。
他脑中急转,往邓舍、洪继勋、赵过等人的脸上看了又看,终于做出决定,说道:“事既至此,也只好先退济南之敌。殿下,便请下令吧。”
邓舍却不就下令,又说道:“济南之敌若是轻出,则这场仗便好打。我军迎头痛击,将之打回去就行了。但是,如果济南之敌是蓄谋已久、准备充足,那么,这场仗怕就得要拖延些时日了。朝廷那边?”
“自有俺上书解释。”
“好!有刘大人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赵过、邓承志。”
“在。”
“即传我令,着前线各军,即展开反击。”
“是!”
“军报上说,已经给棣州送去消息,请棣州田丞相前去相助。这件事,前线大营做的很好。为战决,还真是非得请田丞相出军不可。即再传我令旨,催促田丞相出军。……,只要我益都、棣州两处军马能合为一处,只要鞑子不是准备充分,料来此战,我军获胜定会容易!”
赵过、邓承志接令。
刘十九问道:“前线战起,那‘梁园’酒筵?”
“昔日晋时,与前秦淝水之战。西晋统军之主将,乃是为谢安的子侄。获胜。捷报到时,谢安在与客人下棋。客人问:‘战事如何?’谢安从容语道:‘小儿辈已破敌矣。’刘大人,你可愿做与谢安下棋的客人么?”
邓舍言下之意,谢安能从容,他也能从容。婚宴继续,酒席不变。刘十九不觉佩服,说道:“殿下真举重若轻,有从容不迫之风。”
赵过、邓承志自装模作样,再又去传送军令。
邓舍与洪继勋、刘十九,并及又转而去请了各地的来使,一行十数人,来入梁园。由侍卫引路,行至酒筵场所。入得门来,见堂上人满,觥筹交错。抬眼看去,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喧闹之声,扑面而来。
礼仪郎高声说道:“殿下驾到。”堂内稍静,诸人皆起,拜伏贺礼:“臣等恭祝殿下大喜。”邓舍微笑,示意诸人起身,迈步入内。
燕王府内,梁园之中,邓舍入内迈步。而便在数百里外,函山之侧,柳三正在催马快行,引本部第六次横入县城,截击元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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