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祗叹了口气:“道规哥啊,我刚才跟你提寄奴哥以后自立的事,其实也是在为这些作未来的打算哪,荆州对大晋有多重要,我们都清楚,这里必须,也只可能交给寄奴哥绝对信任的人,如果你不想着在这里一直镇守,那很可能希乐哥就会自求镇守荆州,一旦寄奴哥真的要代晋而立,那以希乐哥的个性,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刘道规的脸色不太好看,一直板着脸,沉吟不语,显然,这是他最担心的事。让檀祗说中了,也是刺中了他心头的软肋。
檀祗看着刘道规,继续说道:“我今天和你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要贪图荣华富贵,劝寄奴哥称帝,好让自己能升官发财,而实在是这样打打杀杀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看到胜利的曙光,真的不想将来兄弟之间手足相残,希乐哥是那种绝不肯居于人下的,他如果出镇荆州,寄奴哥不称帝的话他必然会自己世袭藩镇,割据此地,若是寄奴哥自立,他定会打着兴复晋室的旗号起兵夺位,到时候我们兄弟之间手足相残,会是何等的心痛?!”
刘道规长叹一声:“阿祗啊,你说的这些,我其实都想过,但想来想去,也是没有办法,我大哥的理想太宏大,与一开始只是北伐中原,驱逐胡虏的初心,已经不完全一样了,而那些世家大族更是开始北伐也不过是作为一个争权夺利的旗号和借口,并不是真的想北伐,现在,他们也越来越清楚我大哥是想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天下,这就与他们现在的地位成为根本性的冲突,大哥真正的劲敌,不在北方的胡虏,而在我大晋的世家啊。”
檀祗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们北府京八兄弟,作为新的武勋集团,就是寄奴哥用来对抗和威慑世家高门的底气所在,也是他的根本依托,而司马氏的皇帝,会成为世家高门维持自己地位的大旗和名份,有司马氏皇帝在,寄奴哥就会给一系列的祖制,宗法所约束,不可能随心所欲,大刀阔斧地实现自己的理想,更不用说,就算寄奴哥在时,还可以以他的威望压制那些世家高门,让其不敢造次,但要是他百年之后,他的继任者,还压得住吗?”
刘道规的神色越发地凝重,缄口不语。
檀祗看着刘道规,叹了口气:“所以,我觉得寄奴哥现在娶妾生子,却不与那些世家高门联姻,可能是作好后续的打算了,正妻之位空着,我觉得也不仅仅是为了对大嫂的怀念和尊敬,有可能…………”
刘道规马上打断了他的话:“绝无可能,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跟妙音姐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果他们还有复合的可能,以前早就在一起,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而且如果要跟她在一起,就意味着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回头过来跟世家高门继续结盟,我想,大哥如果真的要再娶妻,哪怕是未来的皇后,也应该是出自我们这些京八兄弟,而不是世家贵女。”
檀祗摇了摇头:“如果只靠我们京八兄弟能治天下,那寄奴哥恐怕早就把世家高门踢到一边了,这些年的各种新政,改革之所以推进不下去,吴地又重归世家高门的私领,不就是因为我们的兄弟大多数都连字都不认识,哪怕给了他们官职,回乡之后依然无法治理哪怕一个村吗?没有文化,就只能受制于人,寄奴哥之前想要开庠序来解决这个问题,可最后给逼得连京口的庠序也只能暂时关闭,不就是因为世家的势力太强大,目前离不开,只能妥协吗?”
刘道规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才看着檀祗,说道:“那你说有何办法来破这个局?回到跟世家高门的合作,允许象黑手党这样的组织存在,允许他们继续圈地隐户,以换取他们对大哥称帝的认可和支持吗?”
檀祗正色道:“从长远来看,寄奴哥想实现自己的理想,那得削弱甚至是打压现在的世家高门,以军功为唯一标准,提拔在战场上立功建业的将士,然后大开庠序,学堂,让天下百姓都受到教育,有文化,这才能逐渐摆脱对世家子弟的依赖,等到离了他们也能治好每个村,每个乡的时候,就可以全面推行新法了,寄奴哥虽然在我们大晋故地没法做这样的事,但在新灭的南燕之地,倒是能开起那个什么蓝翔吏校了,恐怕就是为这个作准备和试探呢。”
刘道规点了点头:“是的,让我们京八兄弟从大字不识的莽夫,三十大几的年纪再去学这些文化,有点强人所难,要让他们的子弟从小学起,等到派上用场也得十年以后,我们等不了这么久,所以大哥此举,是想直接从底层士族中挑选和提拔人才,让这些本身具有文化水平的人,从军得功后能进吏校,培训治国理政之能后,到地方上当基层的吏员,其实我这里如果不是因为打仗,也准备这么干嘛,等仗打完了,如果我还在荆州,会亲自抓这件事。”
檀祗看着城楼上张怀恩的首级,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如果能把怀恩这些身边的亲卫,军吏们散出去,当第一批的从县到村的吏员,是最好不过的事,他们跟在我们身边久了,不仅有了一定的文化水平,也知道应该如何管理,比起普通的各营军士,要强了很多,只可惜…………”
刘道规的脸上闪过一丝惋惜之色:“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对身边的人严格约束,要是在我身边的时候都管不住,主动违反军令,又怎么能指望他们散回各乡,离了我们的视线之后,会不会为祸一方呢?我今天挥泪斩怀恩,也是要给所有的亲兵护卫和左右们看看,手中有点权力,要用来造福于民,而不是自己作威作福,如果有违此道,那怀恩,就是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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