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恶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语气坚定而有力:“我们在妖贼封锁海路之前,抢先一步,利用了高句丽的船只和谢家的海船,把征燕大军运到了会稽,一边休整恢复,一边分批投入建康。”
“但就算到现在,我们征燕的大军也只有一半左右的兵马勤王,剩下的,则是留在吴地,一边镇守,一边训练新募的丁壮,同时也防备妖贼的偷袭登陆。妖贼如果想偷袭吴地,开始攻打建康时,是最好的机会,那时候错过了,现在更不可能有机会。”
沉田子咬了咬牙:“没来的征燕军士,有很多是染病未愈,还有些象是我们沉氏家兵,则离队回家,到各自的庄里再去训练和募集新兵勤王,并不是集中成军的状态,至于会稽那里的守军,不过五千左右,还多是新兵,战斗力堪忧,若是妖贼的大军突袭会稽,从海上登陆,只怕谢混未必守得住会稽。”
沉林子也点了点头,说道:“三哥言之有理,会稽是吴地的中心城市,如果会稽有失,那吴地还是有不少心怀不轨之人,会趁机起事响应的。妖贼不管怎么说,也逃出去了几百条海船,起码也有一两万人马,有这支力量,漫长数千里的海岸线,处处可以登陆,一旦让他们成功地拿下一两个大城,再四处散布妖贼又打回来的流言,恐怕还是会有不少人响应他们。”
一个豪爽而有力的声音,从殿外伴随着大笑而至:“林子不用担心,妖贼再也不可能登陆会稽了。”
所有人的脸色一变,看向了殿外,只见刘敬宣一身戎装,大步而入,而与之并肩而行的,则是半年前,在广固有过一面之缘的那高句丽公主高云烟,这会儿的她,也是身着全副的皮甲,背着一张大弓,冲天马尾随着走路一晃一晃,颇有几分慕容兰的飒爽英姿。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走出迎向了二人:“阿寿,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镇守青州的吗?还有,这位云烟公主,又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刘敬宣正色道:“青州那边,韩范秘密串通了一些本地豪族,想要谋反,被胖子提前侦知,一举拿下,所有的谋反首领,及其亲信党羽,全部诛杀,而在这次事变中,大多数的本地汉人豪强和鲜卑酋长,都站在朝廷这一方。现在青州内乱已除,局势稳定,我也没有什么必要,继续留在那里了。”
周围一片惊呼之声,而刘裕心下雪亮,在离开青州之前,此事就跟刘穆之商议过,对韩范这个本地汉人豪强领袖的铲除,是安定青州,立威行动的必要一步,不管是不是韩范真的谋反,把这个德高望重,根深蒂固的家族连根拔除,也是震慑那些不停城头变换大王旗的本地大族的手段。刘穆之要在自己走后才做这事,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甚至不惜担下这种恶名啊。
念及于此,刘裕沉声道:“韩范谋反,证据确凿吗?本地大族对此事的处置,可有什么异议?”
刘敬宣摇了摇头,说道:“韩范拒绝接受朝廷给予的官职,辞官回乡,却又是在乡里聚集私兵,串联其他家族,还和北魏,后秦派来的奸细暗中接触,甚至后秦秘密给他授予了官职和印信,也被一并截获,加上秋收之时,韩范一族截留应上交的税粮,开仓以竖私恩,这些都是确凿的反行,那些与之暗通的使者,也被擒获,人证物证俱在,韩范本人也是供认不讳。”
王镇恶的眉头微微一皱:“可他并没有直接起兵作乱,对吧。只是说暗中勾结了外国势力,然后再跟以前一样,割据一方,不听朝廷号令。寄奴哥,青州那边的豪强大族一向如此,以此来治罪韩范,是不是有点过了?”
刘裕微微一笑,看向了高云烟:“高公主,请问在贵国,能允许这样的大族存在,一边可以暗中结交敌国,一边可以拥兵存粮,对朝廷的号令也是阳奉阴违吗?”
高云烟平静地说道:“存在,当然存在,我们高句丽是五部大人,分别代管一方,一如你们中原以前的诸侯国。有外敌入寇时,大王是征调这些大人来援,但平时,是不太能管到他们的。”
刘裕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这应该不是他想要的答桉,他轻轻地“哦”了一声,正想换个话题,却听到高云烟继续说道:“但是,五部大人的势力独立,难以控制,是我高句丽开国以来就遗留下来的问题。历代大王,无不做梦都想平定这些大人,收归其部众,为大王所有。所以,我们不是不想除掉他们,亲自管理,而是实在有心无力,怕引起内战,反而削弱国家。我父王这些年来,不停地与百济和新罗开战,在战争中也是锻炼忠于王室的力量和将校,削弱各部大人的力量,能让立功的将校去这些大人的封地为官,如果我们有象刘长史那样直接消灭这种部落大人的能力,早就去做了啊。刘大帅,我真的很羡慕你们啊。”
刘裕哈哈一笑,看向了王镇恶:“镇恶,看到了吗,任何国家,都不会允许这种有能力跟朝廷对抗,哪怕是不听号令,割据自立的豪强大族。青州一地,之所以屡屡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就是因为韩范这样的人太多了,太强了,他们以为,可以永远地控制自己封地上的人口,田产,待价而沽。”
“韩范在我们大军到来之时,主动投降归顺,大军一撤,他就以为自己又是土皇帝,可以由他说了算了,所以以退为进,回归乡里,结交外国,这不就是准备在建康失守后,起兵作乱,在外国势力的帮助下象当年辟闾浑一样自立吗?”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声音中透出一股决绝的力量:“那我就要用他韩范的性命,向所有青州的豪强大族们宣告一件事,这种事情,只要我刘裕还掌权,就绝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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