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铁牛,你是我的好兄弟,你自己说,从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值得你相信?”
向弥的眼睛眨了眨,说道:“我这几天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在我看来,胖子的学问大得没法说,是诸葛亮,周公,姜子牙那样的千古名臣,名相,咱们北府兄弟都是大大咧咧的爷们,没几个识字的,如果不是有胖子这样的军师,那咱们也走不到今天,别的不说,就一个军粮补给和后勤辎重,咱们离了胖子,就没人能解决,那弟兄们都得饿死。”
刘裕笑道:“除了这些之外,胖子还多出奇谋,咱们军议的时候,他出了多少大家都想不到的奇思妙计,我们都知道吧。”
向弥点了点头:“是的,我承认胖子有这个本事,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你最信任的军师了,但是,越是这样,万一他跟你的心不在一起了,就越危险,这些天我越想越怕,当年咱们北伐的时候,也是完全信任后方的那些个世家文人,把后背完全交给了他们,结果却被出卖,五桥泽一战,那么多好兄弟都…………”
他说到这里,两眼通红,水汪汪的尽是泪珠,竟然哽咽到说不下去了。
刘裕的眼中也是饱含热泪,轻轻地拍了拍向弥的肩膀,千言万语,竟然在不言中。
向弥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我信不过胖子,我知道,他这些年比我们这些冲锋陷阵的人还要辛苦,完全是为了你的大业,操碎了心,但是,嫂子说的在理,他毕竟跟我们这些不是一类人,自古文武殊途,我们拼命,他们劳心,我们可以为了兄弟情份舍生忘死,他们要考虑子孙后代千秋家业,在一起共患难的时候还好说,可到了有富贵的时候,那可能就会有利益的冲突了。”
说到这里,向弥咬了咬牙,沉声道:“寄奴哥,你想要的,我们一直都清楚,你就是想要解救全天下受苦受难的穷人,老百姓,就是想要驱逐那些骑在我们汉人头上作威作福,把我们汉人当牛作马的那些个胡虏,所以,你要带着我们这些兄弟,出生入死,流血牺牲,把所有那些个骑在我们穷苦人头上的坏家伙们,给消灭掉。让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地种。我铁牛说的没错吧。”
刘裕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兄弟,你说得一点也没错,这就是我这些年想要做的事。也幸亏有你们这些兄弟,一路陪我走到现在。”
向弥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苍凉:“可是,寄奴哥,听兄弟一句话,你想要的,大多数人不想要!看看这南燕的汉人吧,他们不会觉得在南燕的胡人治下,过得不如当年的大晋,我们大军所到之处,那么多汉人汉军都是为南燕而战。更不用说,为了北伐,我们大晋的世家,豪族们,要过上苦日子,普通的百姓,农夫们,要离家弃妻儿,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刘裕静静地听着向弥的话,听到这里,他反问道:“那铁牛兄弟,你当初从军,为的是什么,当年你可不认识我吧,但不也是来了北府军了吗?”
向弥摇了摇头:“这点,我当年就跟你说得很清楚,最早我投军,就是因为不想在家种地务农,而当兵有军饷拿,全家免税,而进北府军,军饷是普通部队的三倍,还允许在战后私掠,乡亲们都说,只要打得好,能活着回来,就能在村里发达了,购地置业娶媳妇。”
刘裕笑了起来:“你看,这不就是现成的好处吗,虽然有风险,但总比那样庸庸碌碌一辈子,受人欺负要来的强。”
向弥叹了口气:“那是我铁牛运气好,认识了你这样的好大哥,多次救了我们不说,还带着我们打胜仗,让我们赢得荣誉的同时,也赢得了富贵,爵位。但我铁牛是幸运的,有那么多好兄弟,没我这么幸运,我数过,当年我们一起投军,从村里出来的四十七个兄弟,已经有三十五个不在了,剩下的,十个残疾回了家,只有两个是做了官,而且,都和我一样,遍身伤痕,我不知道,那些死去的兄弟,他们会不会后悔走上这条当兵的路。”
刘裕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是的,二十多年的奋战,当初一起从军报国的兄弟们,十不存一,但是,我们的战斗,难道只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吗?当年若不是因为胡虏南侵,想要灭我华夏,我们也没有加入北府军的机会,要知道,这北府军可是谢家这样的世家门阀出头组建的,也得到了我们这些乡巴老的全力响应,所有人都知道,国之不存,民将安附?就象青州的这些汉人,给鲜卑人多年来任意地欺凌掠夺,难道这是理所当然的?”
向弥的大眼睛眨了眨:“寄奴哥啊,兄弟我没读过多少书,肚子里没啥墨水,说错话你可别生气,其实在我们穷人看来,那些骑在我们头上的官老爷们,世家子弟们,跟胡人相比,有啥区别呢?象以前在京口的刁逵他们,恐怕比这些时不时去村里打秋风的胡虏们,更加可恶吧。”
刘裕咬了咬牙:“那不一样,这高低贵贱之分是一回事,但汉胡之间,在高低士寒之间,还多了个胡汉之分,来抢汉人百姓的,往往是胡人百姓,而不止是胡人官员,刁逵这些人也只有到收税征丁时才有欺负百姓的借口,而那些胡人们,可以三天一小抢,五天一大抢,永无宁日啊。”
向弥的眼光变得暗澹起来:“也许是这样吧,但就算如此,打退了胡人后,大家总可以喘口气,没几个人有你这样的远见,想要一路北伐,收复天下。我铁牛是受了你的大恩,你让我现在去死都可以,但其他没受过你恩惠的,未必能理解你的心!要让这些陌生人为你的大业和理想去奋斗,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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