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宣哈哈大笑道:“要是寄奴你觉得行,那就一定行了。让他统领剩下的鲜卑族人,守卫这广固,我看…………”
刘裕摆了摆手:“不,阿寿,你这次没猜对,对段宏,我不要他防守广固,甚至这广固,也不再需要了。”
这下所有帐中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除了刘穆之还是神色澹定,因为这件事他在军议前就跟刘裕交换过意见了,这会儿,其实只是要向众人宣布这个决定,而不是军议讨论。
可是刘敬宣却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摇头道:“寄奴,你,你没搞错吧,广固可是青州的首府,天下闻名的难攻不落的坚城,也是我们撤军后守卫青州的要塞,你真的不准备保留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广固从建成到现在的近百年,哪次真正地成为守住青州的要塞?从石虎到慕容恪,到慕容德再到我们,四次了,不全都是攻克后控制了青州吗?我看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看起来坚固,却从建立的那一刻起,就中了诅咒,不仅守不住青州,反而成为本地野心家们割据作乱的依据,曹嶷,段龛,辟闾浑,慕容超,他们都以为有了广固就可以割据自立,甚至进图天下,结果如何,大家都看到了吧。”
这话说得帐中众人连连点头,刘敬宣还是皱着眉头:“可是,如果连广固都没有了,那青州无险可守,如果我们大军撤离后,后秦或者是北魏趁机来攻,那可怎么办?”
刘裕正色道:“阿寿,我们打了一辈子仗,应该明白一点,守住疆域,守住百姓的,从来不是什么坚固的城墙,而是团结统一的人心,是骁勇善战的军队,人心才是城墙,强悍的军队才是护城河,广固再坚固又能有多大?城中能容纳多少人?这回南燕放进城二十多万人,已经是极限了吧,可城外的百万子民,广固救得了他们吗?最后这些给抛弃的百姓反过来支持了我们,这不就是只靠城墙,却失了人心的结果吗?”
刘敬宣长舒了一口气:“你说的有道理,但是,靠这些道理,还是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青州之地如果无险可守,外敌打过来,如何对付?大晋新得齐鲁之地,人心不可能一下子收复,也不会有强大的军队威慑外敌,万一我们打妖贼之时,外敌攻来,离了坚城,如何防守?”
刘裕微微一笑:“阿寿,那之前南燕还存在的时候,我们的江北六郡,一直能防住各路胡人的攻击,靠的是什么?”
刘敬宣哈哈一笑:“你问到这个,就问对人了,没有人比我更懂淮北这些年是如何守下来的啦,那是靠了星罗棋布的山寨和坞堡,有朝廷花名册之外的十余万这些淮北山民,在前沿的这些山寨和坞堡防守,他们和南燕南方的豪强与盗贼们互通相信,同气连枝。”
“一旦来自齐地方向的胡人大军攻来,就会配合官军作战,官军正面作战或者是守城,他们则是四处出击,断敌粮道,绝敌后援,这样相互配合,虽然看起来兵少,但是胜在了解地形,敌军占不到便宜,自然就会撤退。”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至于上次南燕军队突然袭击,一下打到六郡的中部,三阿和盱眙一带,掳掠数千百姓,那是因为后来淮北各寨在我爹死后,逐渐地分崩离析,我归国之后,他们大批地离开山寨坞堡,成为我的部下,四处征战,而继任的北青州刺史更是暗通北魏,反叛大晋,这才导致淮北几十年来的军民联防的体系崩溃,让南燕占了便宜。”
“不过,现在随着南燕的灭亡,淮北之地也终享太平,这里不再需要这么多山民与坞堡户了,寄奴你也可以考虑战后把他们迁到城邑之中,分给土地,编户齐民,我可以…………”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好了,阿寿,我现在不是想说淮北的事,我只是想让大家明白,即使是淮北这种看起来无险可守的地方,只要军民联防,情报及时,一样可以通过少量的官军加上这些亦兵亦民的地方势力,挡住胡虏的大军。淮北可以这样,青北也可以。”
沉田子这回叫了起来:“青州北部一向是贺兰部在镇守,跟我们淮北的情况不太一样吧。”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贺兰卢镇守青北多年,跟河北那里的豪强大族有很多联系,这是他屡次可以守住北魏的进攻的原因,每次北魏准备集结军队攻击,那些汉人大族就会跟他通风报信,而他可以调集燕军在北魏军队必经之路上给予痛击,又分出散兵潜入河北,跟一些化装成马匪盗贼的河北本地势力联手,切断魏军的粮道与补给,逼其退兵。”
刘敬宣点了点头:“是的,北魏在河北很难驻有主力大军,真要调兵攻打南燕,往往要从草原一带大规模调兵才行,这个消息很难瞒得住,而南燕如果贺兰卢的兵力不足,甚至还可以从广固出动大军支援,北魏自拓跋硅死后,这几年是休兵罢战,贺兰卢的防守,也是功不可没。这个打法,跟我们守淮北是一样的,难道,你准备继续派贺兰卢去镇守青北?”
刘裕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你怎么看,能不能让贺兰卢率本部人马去青北呢?”
刘敬宣沉声道:“万万不可,贺兰卢在青州北部呆得太久了,自成势力,以前在南燕的时候就几乎是听调不听宣,这回我们攻城时也看得明显,他连黑袍的命令都可以拒绝,我们这回收复青州,要的是青州彻底地并入朝廷,成为大晋的州郡,而不是再弄出一堆地头蛇来,最后尾大不掉。不然万一贺兰卢有了叛心反意,引北魏来攻,那青州可就完了!”
刘裕笑着点头道:“说得很好,所以,贺兰卢不能放到青北去镇守,那让段宏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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