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蒜山渡。
一处小丘之上,刘裕一身便装,与刘穆之并肩而立,所有的随从都远在百步之外,而丘下的官道之上,来往于渡口的行人络绎不绝,刘裕勾了勾嘴角:“几十年过去了,还和当年一样,我仿佛就是在那里,初见兔子和瓶子他们的,而当时羡之开的果脯摊子,就在那边。”他说着,伸手一指,正是左边一排第二个的一个小摊位,一个三十余岁的村妇,正在叫卖着红色的续命缕呢。
刘穆之的嘴角勾了勾,淡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几乎还是和原来一样,无论是这蒜山渡还是大晋的疆域,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们老了,而且一个个手握重兵,执掌大权,以前你来这里,是奉了上面的命令,前来巡视渡口,做一个里正,而现在的你,却是可以一声令下,让所有北方来人都要返回江北,为北伐大业服务!”
刘裕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一直在想,难道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错了吗?难道大家都不想北伐,只想过平淡的日子吗?是不是我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他们的身上,破坏了他们的生活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不北伐,那等着北方的胡人来南侵吗?你别忘了瓶子和兔子,彦达他们是为何南下的,不就是苻坚起兵欲灭我们大晋,他们不想攻击自己的同族,也不想给抓壮丁,这才举家南下吗?不过,今天起码北上的人比南下的人要多,这是跟当年的区别了,江北六郡,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建设,无论是人口还是物产,这都是你的功劳。”
刘裕咬了咬牙:“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可能再回头了,建设江北,终归是为了有朝一日收复失地,而这些,是我们的使命。这一路走来,如此艰难,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本以为,兄弟们建义,应该有更远大的目标。”
刘穆之叹道:“其实,希乐也是有远大目标的人,包括无忌也是,如果都是长民这样的人,只安于现状,也不会起这个冲突了,只不过,希乐是想自己当大哥,他不觉得比你差,这是你们根本的矛盾所在。”
刘裕默然半晌,才摇了摇头:“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当初为何要那样劝我,也许,我以前对他让步太多,助长了他的野心,让他起了不应该有的心思,这是我的错。”
刘穆之笑了起来:“不,未必是你的错,如果你当初也不放权给他,也许他直接就会闹将起来,到时候更不好收拾,起码现在,桓楚是消灭了,虽然西蜀没有打下来,但大晋的大部分地区还是得以平定,而你也稳住了朝中大权和江北五郡,和希乐也算是暂时言和,重做兄弟,接下来,就可以把精力放在外部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回的事,我一直在想,我总是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挑起我和希乐的斗争,哪怕是我们都有意言和时,也会为了个殷仲文而引出当堂的争吵,甚至差点翻脸,难道,这真的只是希乐的嫉妒心使然?”
刘穆之摇了摇头:“背后一定是有刘婷云,甚至是陶渊明的影子,但现在我们无法动这两个人,陶渊明去见殷仲文的事,我们没有证据,而刘婷云已经在家禁足,不离刘府半步,我们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动他们,只有以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