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所有人都又来了兴致,王建看着刘敬宣:“好了,你这个熊皮阿寿,别卖关子了,最伤心的事是什么呀?”
刘敬宣的脸上的红色稍稍地褪去了一些,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而表情也变得忧伤了,他缓缓地说道:“我最伤心的地方,是在邺城,五桥泽。”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当时的情景,一幕幕地涌上心头,却是在刘敬宣那沉重而悠长的口吻中得以再现:“我们北府军的将士,不远千山万水,一路之上经历了无数的恶战,大战,经历了无数血与火的考验,从淝水杀到河北,终于把失落了百年的汉军大旗,插在了那片故土之上,邺城就在我们的面前,可是我们却过而不入。”
“因为,我们知道,只剩下最后的一股敌人了,五胡乱华,这个百年的乱世,终于要在我们手上终结,我们所有人,都不顾疲劳,忘记了白天和黑夜,扔掉了重甲和战车,轻装前进,只要消灭了慕容垂,一切都将结束,我们的大名,会永载史册,而传说中慕容垂带着的几百车财宝,那些河北积累了几十年的财富,则是对我们这些将士最好的奖赏,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
代国的勇士们一个个都听得入了迷,战士的心思,只有战士才能理解,拓跋仪喃喃地说道:“那真的是无上的光荣,又有看得见的财富,换了谁都会连命都不要,去争取这些的。”
刘敬宣咬了咬牙,眼中闪出仇恨的光芒,一如他的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可是,离光荣和辉煌,离富贵那么近,却一切转而空,我现在还忘不了,那些给抛弃的大车就在眼前,那些散乱在地的宝箱里,金银财宝滚得满地都是,我们伸出手想拿,但还没够到,空中却是腾起了如鸟群一样的火箭,落在了我们的身边,二狗子,小喜子,大牛,二蛋子,这些个兄弟,这些个跟我白天还在一口锅里吃饭,昨夜还在一起打呼挺尸的兄弟们,就在一瞬间,给烈火吞没,没了,全没了,我的兄弟啊!”
他说到这里,脸上早已经是泪水横流,这个铁一样的男人,熊一样的铁汉,这会儿跟个孩子一样,号陶大哭,他的哀号之声在夜空中回荡着,让那些鲜卑人听到了,都不免默然无语,这种同袍故旧离去时的悲痛欲绝,大家都经历过。
拓跋仪叹了口气:“这的确是最让人伤心的往事,那么多的好兄弟,生死同袍,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全没了,谁都受不了啊。”
刘敬宣突然大声吼道:“不,我没说这就是最让人伤心的事,我擦干净眼泪,脱掉了身上千疮百孔的战甲,拿着刀,带着还活着的兄弟,一路向前,燕国的大军已经在眼前,我能看到那高高在帅旗之下的慕容垂,我没有别的想法,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哪怕这条命不要了,我也要杀了慕容垂!”
叔孙建猛地一拍手:“好汉子,真男人!”
刘敬宣突然转头看向了身边沉默不语的刘裕,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就在我们所有人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他来到我们身边,告诉我们所有人,不会有事,只要有他在,一定能助我们胜利。你们能想象到那种感觉吗,那就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啊!太阳照在他的衣甲上,就象闪闪发光的神,是上天派来救我们这些必死无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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