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恩一刀砍出,对面的一个快速突击的骑士,给他这一刀把整个右臂,连手带刀都跟身体分离了开来,血如泉涌,从飞奔的骏马上,那个断臂的伤口中喷出,如同刚刚喷发的石油钻井一样,溅在蒯恩的整个脸上,把他的眼睛顿时糊得什么也看不到了,而他只感觉胸口给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他能听到皮甲撕裂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的胸骨骨折的那种脆响声,甚至可以感受到冰冷的刀锋就这样嵌在自己骨头上的感觉。
蒯恩感觉到自己的屁股离开了马鞍,飞到了半空之中,一瞬之间,他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被血糊住的眼睛,猛地睁开,这回他看得真切,一只血淋淋的断手,握着的弯刀,就这样横在自己的前胸,那断臂上的袍袖,看起来有点眼熟,没错,就是刚才跟自己错马而过的那个不知名的拓跋部骑士,给自己斩下的这半截手臂,仍然紧握着刀,砍在自己的胸口,若不是给自己先一刀断了胳膊,卸了力量,那只怕这一刀就不是破甲嵌骨,而是直接把自己开膛破肚了。
蒯恩的思维还在继续,可是屁股上却是一阵剧痛,一阵天旋地转,他意识到自己一定是这样落马坠地了,他很想开口喊叫,那种断骨锥心的剧痛,让他无法忍受,也许吼出来会感觉好点,可是他张了张嘴,只是喷出了一口血,桃花的笑脸最后停在了他的眼前,他很想说:“我的媳妇啊,我好想你,可是,可是我再也不可能回去了。从此以后,你要一个人好好过,苍狼大哥会,唉,都怪我,不听苍狼大哥的话,贪功冒进,才会…………”
他想着想着,眼角的泪水就要留下来了,可是在血肉模糊的眼跳间,隐约有一阵骚哄哄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子,他尽量睁大了眼睛,却是看到了一只硕大的马鞭,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那股子味道,恶心地处于弥留状态的他,也马上清醒了过来,如果他此时的手脚能动上哪怕半分,他也会把这该死的马鞭,从自己的眼前弄走。
“滋”地一声,这匹马儿撒出了一泡热尿,铺头盖脸地,整个浇到了蒯恩的脸上,那带着热气和骚味的马尿,把他满脸的血都冲了个干净,也让他的意识变得清醒起来,他吃力地张大了嘴,想要骂娘,可是舌头却跟打了结似地,发不出一声,只见一个满是虬髯和麻子的脸,小眼睛,高颧骨,一头的髡发,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面露狞笑:“小子,杀我兄弟,拿命来还吧!”
他说着,高高地举起了弯刀,蒯恩闭上了眼睛,开始想象地狱的模样。
可是想象中的这一刀却没有落下,有些淅淅沥沥,热乎乎的东西落到了蒯恩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道,这是这半个多时辰来,一直充满蒯恩鼻子的味道,他睁开了眼睛,却惊讶地发现,面前的这个髡发大麻子,手仍然高高举着弯刀,可是前胸处,却是透出了一截血淋淋的刀刃,血滴子正顺着血槽,成线串般地流下,滴在自己的脸上。
蒯恩惊讶地张大了嘴,就算是在平时,他也会因为过于吃惊而失去语言功能,刀刃缓缓地从这大汉的胸前消失,他的身体,轰然倒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全身金盔金甲的身影,出现在了蒯恩的面前,身上矢如猬集,连战马的身上,都如同血洗,可是他的单手,仍然轻松提着一柄五尺有余的双手大刀,足有五六十斤重,这从门板一样厚的刀背可以看出,马上的骑士,眼中杀气腾腾,看着自己的时候,却是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大壮兄弟,好好活着,不要动。”
蒯恩的眼角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在这个时候,居然是刘裕救了自己,他很想起来抱着这个男人,可是动都无法动一下,只能眨了眨眼睛,以示同意。
刘裕环视四周,收起了手中的斩龙大刀,他的身上,起码中了二十枝以上的长箭,如果不是本就身着双层精钢锁甲,内衬丝绸,又在外面套了一层刘显那身金甲,只怕即使以他的这身铜皮铁骨,也早就受了致命伤了,拓跋部的那些元从武士,果然都是个顶个的高手,这射箭的准度,力量,即使比起自己的北府军兄弟们,也是丝毫不逊,虽然这一战下来,自己亲手击杀不下四十名敌军骑兵,但是现在在战场上,尸横遍野,可是还站着的刘显一方独孤部的人,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梁六眷的脑袋,被高高地插在一根马槊之上,白发苍苍,迎风飘扬,可是嘴角边,却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那是因为在他死前,亲眼看到了刘显换了一身普通的衣甲,在三五个贴身护卫的保护下,悄悄地从战场的一侧逃了出去,而一身金甲,戴着面当的一员大将,却是在千百名拓跋部骑士的围剿之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几乎无人可以当其雷霆一击,战场上到处响彻着休要走了刘显的呼声,而几乎所有的拓跋部骑士,都向着那金甲“刘显”围了过来,也许,这就是梁六眷想要的结果吧。
另一边的地上,阿薄干浑身是血,给几根牛筋绑得跟个棕子一样,王建和拓跋仪骑在马上,就在他的身边,几个捆他的部曲骑士骂骂咧咧地说道:“这贼子杀了我们不少人,何不一刀宰了,为兄弟们报仇?”
叔孙建微微一笑:“这个阿薄干也是著名的勇士了,就这样杀了实在太可惜,还是让少狼主决定他的生死吧。”
王建的目光投身了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战场的中央,被三百名以上的拓跋部骑士围着,却是神色自若的刘裕,他一脸狐疑:“刘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跟传闻不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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