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洋,西婆罗洲仅次于坤甸的第二大城市,也是华工来往婆罗洲的主要通道。城市西面的华人聚居区内有块空地,空地中央一颗参天古樟如巨雨伞般撑开枝叶,茂盛的树荫下静静挂一口大钟,孩子们在大钟四周嬉戏玩闹却没一人敢胡敲乱打。
所有婆罗洲沿海主要城市都一样,不仅聚集大量华人,而且全都有这样一口大钟。据说这是当年兰芳惨剧后华人自发铸造的,为的是一旦有事能立刻通知全城华人躲避危险,所以大家都叫它烽火钟,也有人干脆叫它......丧门钟。
自从消灭兰芳夺取西婆罗洲后,为控制这个华人进出的重要通道,平衡华人势力,荷兰殖民政府不仅在这里设立海关,还雇佣大量当地人管理城市,但却又将占大多数的华人摒弃与政治管理之外。
殖民者非常喜欢用这种管理方式,国力弱小的海上马车夫因为害怕华人势力和中国,所以一面和英国合作,一面利用土著来管理华人,刻意制造民族矛盾搞平衡。也正是这种心态,直到1912年中国内乱,荷兰才敢宣布西婆罗洲属于其殖民地,但这份声明一直没有被中华民国接受,尤其是杨秋上台后荷兰政府一直害怕中国清算兰芳事件,所以才会在苏门答腊油田问题上惶惶不安。
现在苏门答腊油田尘埃落定,中国海军短暂武力恫吓后又将百分之三十股份出售给英国公司求和。让荷兰误以为中国不愿意战争,所以又继续推行这种政策,不过在压榨华人上比以前收敛不少。
荷兰殖民政府收敛不代表当地人也会收敛,控制西婆罗洲甚至整个南洋经济的华人是令他们眼红的大肥肉,所以总是借机会巧立名目讹诈剥削,华人只要稍有不满就仗着荷兰撑腰煽动当地人发动暴乱,明目张胆哄抢华人财富。
侯民柱现年50岁。是广东梅县人,因当年孙逸仙和民党来南洋发展他号召华人支持,成为山口洋民党分站站长。在这里一待就是20年。
在他窗口对面就是近些年才来此地发展的婆罗洲国社山口洋支部。说起国社他就颇有怨气。倒不是国社不好,事实上这些年因为有了他们华人生存环境反而比以前好,尤其面对沆瀣一气的殖民者和当地人时。他说话时腰杆也硬了不少。真正让他和十几万南洋民党党员不满的是,民党高层腐化和堕落严重,辛亥年那么大好形势下居然不安心搞好国家,抢权夺利内耗不断不仅被北洋占了大义,最后还被国社摘了桃子。
杨秋率国防军崛起,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搞国防搞建设,不仅将偌大的中国梳理清晰,还驱逐日本,转战欧洲最后一举收复几百万国土,打得民党差点全军覆没最后不得不与共和党合并组建民主党。此次合并虽然是迫不得已自保。但南洋民党人却相当不甘心,一心要做出成绩来让国内高层看看,民党并非只有争权夺利,也有像他这样数十年如一日为华人谋福利的基层党员。
这种分站的工作不仅仅是党内事务,其实还要帮助处理山口洋华人事务。尤其是后者更让他觉得民党输得窝囊。毕竟民党已经在这里发展几十年,比国社名气更响,南洋华人只要遇上事情首先想到的还是民党。而且因为婆罗洲是殖民地,荷兰政府只允许在坤甸设立外交办事处,所以无论是民党还是国社支部实际都承担了很多使馆的工作。
侯民柱刚拿起笔,就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哭喊。这让他皱皱眉。如果只是吵闹的话并不稀奇,因为平时支部就像菜市场,连求医问药找工作这种事都要办,但如此大的哭声却极为少见。于是他连忙搁笔下楼,到门口才发现,黑压压几十位华工浑身是血东倒西歪挤满门外,门口还搁放着几副担架,担架上全都是被打死或奄奄一息的华工。
“侯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一见到侯民柱,人群里就冲出一位四十几岁的男子,抱着他急的连连哭喊。
侯民柱认得男子,连忙问道:“这不是陈老板嘛,出什么事了?”
陈老板一边抹眼泪一边把事情说了遍。他是东郊橡胶种植园的大厂主,这些年世界橡胶价格一路上涨,国内更是有多少买多少,所以生意很好,手下逐渐云集起好几百华工。今早本来还好好的,但临到中午一帮当地人手持砍刀突然冲入种植园,不由分说逢人就砍,工人们猝不及防导致几人被砍死,数十人受伤。
平心而论,一开始侯民柱并没太紧张,因为这种事情在婆罗洲时常发生。华人因为有钱,加之白银危机后山西银行等国内大银行都开到这里开设分行提供贷款,所以最近几年华人种植园和工矿扩张的厉害。尤其是种植园,往往需要砍伐原始雨林,所以就会导致和以雨林为生的当地人发生冲突,每年都有不少死伤。所以他还以为是陈老板扩土引起,拉着他避开两步轻轻说道:“陈老弟,你是不是又扩土了?怎么事先也不花点钱打点打点呢?”
“打点个屁啊!”陈老板一听猛地高叫起来,哭丧着大喊道:“园子就在那里摆着呢,你不信拿尺去量!我要是扩土半寸便不是人!”
“没扩土为何会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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