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却想:有魏忠贤和雷怒海等人在朝当道,东厂的锦衣卫横行世间,你林家怕下辈子也见不到沉冤昭雪那一天,这千金我自不必放在心上惦记。
见白玉香嗫嚅着嘴儿,似有难言之隐,道:“还有事吗?”白玉香却觉涩涩地无法说出口。
她后面的林凤凰见了着急,探出脸儿道:“兵哥哥,我和香姐姐换洗的衣服都在那辆车中的一个包袱里,能不能拿给我们?”
童牛儿被眼前这张美丽脸儿散出的烁烁光华逼迫得似要不能呼吸,怔怔地看了片刻,点头道:“我拿可以,但不能给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换用便向我索要,不然天字死牢的人会自你们手中劫掠了去的,你们还是穿不到。”
林凤凰和白玉香虽明白童牛儿是一番好意,但想着自己的贴身衣物要由他的手里摸来揉去,都不禁羞得脸热心跳,各自低头咬唇不语。
木笼和大车加在一起有近百辆,一路上辚辚而行。在御林军的押解下穿过半个北京城,来在天字死牢的院门口。
这天字死牢有十余亩地大小,分作上、下两层监院。
上层院中押的均是配流放的罪犯,下层院中押的皆是秋后问斩的罪犯。
看牢的兵卒也是御林军,虽另数一营,但和童牛儿均熟识。见他今儿个跨马押队,皆感惊奇,待知他已替换张大刚做了校尉官,纷纷过来道喜。
童牛儿拱手谢过道:“同喜同喜,今儿天香楼我包下,大伙都去一醉。”
众人哗啦一声应了,哄散而去,呼喝着将囚车中的钦犯一个个压入牢中。
童牛儿径直来在林凤凰和白玉香所乘的车前,伸手叫白玉香搭了,单腿跪地,曲另一腿给她落脚。
白玉香忙摆手道:“大人使不得。”
童牛儿嘻嘻一笑,道:“仙女姐姐若不肯,我便抱仙女姐姐下来。”
白玉香生怕他耍赖皮真的来抱自己,无奈只得颤巍巍地扶了他手,踩他膝头下车。
林凤凰虽也羞怯,毕竟稚幼,顾虑甚少,比白玉香倒大方些,向童牛儿微微一笑,走下车来。
童牛儿只觉得眼前生花,满心欢畅。暗想:就为这一笑,便死它几百个来回也值下了。
众御林军兵士见他如此礼遇二女,也觉奇怪。但知他素来是采花舔蜜的性格,想是见人家生得美丽,借机占些便宜,都窃笑不已,对林家众人也宽待三分。
狱牢是粗石砌就的筒子房,进深足有二十多丈,阔有近十丈。除去一扇宽只三尺不到的铁门,再无通风漏光之处。
林家众人鱼贯而入,刚吸口气,就被扑面而至的腥臭味呛得掩鼻,险些跌翻。
待深入其中,才见四下暗黑一片,只点点幽黄如豆般大的油灯光忽明忽阴,昏浊光线中可见尘灰飞扬,直塞口鼻,令人如入土中,呼吸不畅。空气极潮湿,听似有哗哗的流水声传入耳中。
众人走到里面才见尽头原来是一池水牢,几十根粗有半尺的铁柱突兀地立在水中。
柱上几乎都绑着人,各个垂头披。那水直淹至犯人口边,恶臭味浓得迫人呼吸。水面上飘着白花花一层东西,在暗弱灯光照耀下似蠕蠕而动。
林凤凰和白玉香等众妇人待看得清楚,各个吓得尖叫,原来竟是数不清的蛆虫。
原来那柱上有多个犯人不等到配流放就已被折磨致死,烂在水中,众兵士嫌打捞麻烦,也不去管,只笑说为他家中省下一副棺材,算得善举。
童牛儿到这里本说不上话,但他手面宽绰,平日和这牢营中的上下头目相互勾搭着买冤卖恨,赚榨牢中犯人的钱财油水最有一套,是以皆厮混得熟。
一路呼喝着挤到前面,四下看过后,命人将临水牢边两间宽敞洁净些的牢房清空,稍作收拾,重新铺入干爽厚实的稻草,将男丁女眷分别关入。
跟在他旁边的牢营校尉官本和他好,笑着看他张罗,也不言语干涉,一任他胡闹。
林家众人各个愁眉苦脸,林凤凰和白玉香更被眼前情景吓得心惊胆颤,魂魄皆飞,呆滞双目之中几无神采。
童牛儿在侧看入眼里深觉疼惜,暗想:也难怪她俩这个样子,原是在花团锦簇中长大的,吃惯了珍馐美味、穿惯了锦丝貂裘、睡惯了明堂香榻,突然进到这里,和掉入十八层地狱又有什么分别?
有心上前安慰两句,但想着不过是饥里画饼,难解急困,便又忍下。
想着天色早过黄昏,林家众人从清晨被折腾到现在,必饿得紧,掏出二两银子唤人去街上买回十几屉肉包子与众人吃,却有哪个能吃得下?
童牛儿见了摇头,低叹一声,缓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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