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位列中枢的自己,又当何去何从?
方继藩心里毛毛的,等人都走尽了,弘治皇帝看了萧敬一眼。
萧敬也自觉地躬身退出去。
这里再无外人,弘治皇帝才又站起来,下了金銮,走至方继藩跟前,道:“你不是说太子已长大了吗?为何还如此无礼数,今日他这般……哎……”
方继藩心里也不免叹气,不过……
他正色道:“太子殿下乃是至诚之人,他的心思,都放在治国平天下上头,自然没有心思去玩弄这些虚礼……”
好吧,其实方继藩也觉得自己要编不下去了。
好在对于弘治皇帝而言,他所需要的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事已至此,朕又能如何,但愿这一切都如你说的这般吧。”弘治皇帝随即看了方继藩一眼,又道:“继藩,朕敕你入阁,可知为何?”
在这种问题上,方继藩是不敢打马虎眼的,便道:“太子初登大宝,自然要有人扶保太子。”
“这只是其一。”弘治皇帝目中幽深,显得深谋远虑:“太子的性情急躁,可治大国,需徐徐图之,到时,难免内阁六部诸卿会与太子滋生冲突,这时有你在,居中转圜,朕也就能放心了。”
方继藩忙道:“自然,自然。”
弘治皇帝说到此处,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道:“朕也该隐退了,好好的带带孙儿和外孙,将来……还有曾孙和曾外孙,这天下事,不去管啦,从此往后,便是你们年轻人施展拳脚的时候。”
方继藩也不禁凝视了弘治皇帝一眼,虽是觉得太子登基对他而言,实是再好不过,可想到这个曾仰仗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自此之后,不再仰仗,心里居然有一些失落感。
他揉了揉眼睛:“宫里居然也有沙子。”
弘治皇帝朝他微笑:“去吧,想来还有许多的事需要你去忙碌的。朕这里,还有许多的奏疏,虽是在这位子上也没几日了,可哪怕还剩一日,一个时辰,一炷香,朕也要妥妥当当的将这天下交给太子。”
方继藩情不自禁的拜下:“吾皇圣明。”
弘治皇帝似乎不忍这个时候再看方继藩,虽非生离死别,可下一次相见,可能便是身份转换,因而他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方继藩便默然起身,告辞而出。
萧敬随即蹑手蹑脚进来,却见弘治皇帝擦拭着眼泪。
萧敬心里也是复杂无比,连忙拜倒:“陛下……何故伤感?”
弘治皇帝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这本是高兴的事,儿孙们大了,终究可以为朕分忧,担负起天下兴亡的责任,可是……朕老了,人老了,难免多愁善感。”
萧敬也不禁想要哭了,接着眼泪就不争气的出来了,不知是否为自己未来的命运而担忧:“陛下既已决断,自是早有计较,奴婢伺候了陛下这么多年,陛下这些年来,无一日不在操劳,现在陛下终于可以清闲下来,奴婢为陛下高兴……高兴的很……”
弘治皇帝显得郁郁不乐,叹口气道:“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清闲啊,朕只想到太子登基,心里照旧还需忧心。朕是天生的劳碌性子,许多东西,还是放心不下的。说是说颐养天年,可此后哪一年不需提心吊胆,随时为自己的儿孙担忧?可是……太子若是不早早登基,将来又如何老成持重起来呢?”
萧敬心里也不禁唏嘘,弘治皇帝的性子,他是最了解不过的,自是知道弘治皇帝没有说错。
弘治皇帝这般黯然伤神了好一阵子,而萧敬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恨自己没方继藩的牙尖嘴利。
却在此时……有宦官急匆匆的进来道:“陛下,陛下……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弘治皇帝本就心情沉闷,见这宦官慌慌张张的样子,便皱眉:“何事?”
这宦官边喘气边道:“禀陛下,那交易所……交易所……人满为患,人满为患了……也不知……不知是何缘故,所有的商贾倾巢而出,大肆购置股票,只小半时辰,交易所三百六十余股,应声齐涨,气势骇人……”
“呀!”弘治皇帝抬起那微红的眼眸子,眼底深处……先是忧心和疑虑,随后……似乎闪动着亮光。
“这是何故?”
“奴婢……奴婢也不知,正在打探。”宦官道:“奴婢们知道陛下关心交易所的消息,所以先来奏报了,不过奴婢近来都在交易所里当值,对这股票也颇有心得,觉得今日这齐涨,来的突然,可是后劲十足,现在几乎没有人卖出,到处都有人挂牌买入,莫说是热门的一些股,便是寻常不为人看好的股,现在也是火热……这还只是商贾们下了手,现在突然暴涨,后续……可能会有大量的百姓入场,到了那时……依奴婢的预计,怕是不涨了几天,也压不住这个势头。”
弘治皇帝面上终于挂了笑容,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整个人精神奕奕的道:“是大利好,一定是大利好……现在不必去妄自猜测,赶紧打探实情,不……朕要亲自去打探。”
涨个几天……后劲十足!
难道内帑里的这么多股票,价值要翻倍不成?
不至于吧……
有这么疯狂吗?
弘治皇帝忍不住激动起来,他不相信这些宦官。
倒不是怕他们弄虚作假。
而是这些人……在弘治皇帝眼里,水平太次,这谈股论经之道,还是自己最有心得,这到底是不是有人有意拉涨,还是有别的原因,还是自己亲自去了交易所,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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