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有人开始发牢骚:“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流言蜚语遍地,又是钦差杀人,又是西山钱庄侵吞、欺诈士绅田产,似这般下去,可怎么得了,诸公,到了这个时候,不能再装聋作哑了,需先安抚诸绅,再上奏朝廷,哎……给他们讨一个公道吧。”
“可是这么多的人,就这般跪在外头,实是太不像样子了,还是先劝着他们,让他们先回去,候着消息才是。如若不然,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人家已经明言了。”刘义捋须,怒气冲冲:“今日不讨个公道,便宁愿死在此,他们不肯散,难道还要让人带兵将他们赶走吗?非常之时啊……我等也做不得主,可说实话,这西山钱庄,也太过分了。还有那什么钦差……至今还躲在孝陵,无法无天,实在可恶,现在这些人递上陈情,其一是要讨还公道。这其二,便是要朝廷做主,说这钦差,定是和西山钱庄勾结好了的,为祸作乱……”
刘义说到此,面上却露出了些许的佩服之色。
不得不说,读过书的人就是读过书的人,竟能想到将西山钱庄和钦差勾结起来。
毕竟……钦差擅杀大臣,已是死罪,现在故意与西山钱庄联系,无非是让西山钱庄,又多一条罪证。
“也罢,赶紧上奏吧。”
“听说,英国公张懋即将到了,他此次,也是奉旨而来,乃是钦差,却不知会如何处置孝陵那个翰林。就请英国公,来收拾这个局面吧。”
众部堂议论定了,却纷纷摇头。
…………
张懋的人马,可谓是步步为营,便是为了提防生变。
浩浩荡荡的军马,至镇江渡江,而后进抵石头城,还未入南京,便先下了军令,张懋本部人马,与南京守备军马换防。
等张懋骑马入城,南京六部诸官率官绅至城门迎接。
这乌压压的,为首的户部尚书刘义还未开口,身后便喧哗起来。
却是齐志远等人蜂拥抢出,个个拜于地,高声大呼:“请英国公做主……”
“我等有天大的冤屈,若英国公不肯做主,学生人等,便撞死至此,死了干净。”
不只是士绅,沿途不少读书人,也纷纷鼓噪起来,场面浩大。
以至于随来的军马,立即戒备起来。
张懋倒是胆大,利落的翻身下马,虽然孑身一人步行上前。
他左右顾盼,见这些士绅和读书人激动不已,又见刘义等人……露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却并没有阻止,张懋便正色道:“本官奉旨调兵来此轮换防务,你们有什么冤屈,一届粗人,且初来乍到,能明辨什么是非,尔等何不寻本地父母官定夺?”
齐志远等人今天是打定了主意的,便哭做一团,道:“我们一告西山钱庄,二告钦差与之勾结,此事,唯有英国公能做主。”
张懋来此,是奉旨而来,也是为了防范江南出现什么纷乱的局面。
谁晓得刚来,便遇到了这样的事,且还涉及到了西山钱庄和钦差。
他抵达镇江时,就晓得钦差杀了左副都御史,已是万死之罪,只是人家是钦差,便是自己,也不能奈何,这事儿,非要皇上做主不可。
只可惜……听闻陛下近来不见外臣,深居在宫中,一切都只发出旨意,对于钦差杀人之事,也并没有定夺,倒是奇怪了。
张懋心里纳闷,看着眼前的境况,打起了精神,见士绅们个个磕头如捣蒜,周围又有不少读书人喧哗,这人头攒动之间,竟是漫天的怨气。
他想……此事若是今日不给他们一个说法,这些人若是闹起来,也不是办法啊!
只是……说西山强取豪夺了他们的土地?却不知继藩那个小子,又藏着什么主意了,哎,却让老夫来为他收拾残局。
于是他定定神,道:“来人,先将那孝陵中的钦差请下山来,至于西山钱庄……也一并派人叫他们主事的人来,是非曲直,过问一下也好。”
他顿了顿,不容置疑的看着齐志远等人道:“尔等随本官入城,一切稍后再说。”
齐志远微微转头,与身边的一个士绅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士绅朝他暗暗点头。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英国公和齐国公乃是世交,单单指望着英国公来为他做主,怕是板子举起,最后也是轻轻放下,但是今日到了这个份上,自是要让这英国公知道,一旦江南人心背离,会是什么后果。
他们要的是,今日之事,能够上达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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