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弘治皇帝便朝萧敬看了一眼。
萧敬会意,匆匆而去。
内阁里,有天下各县的存档,待诏的学士,只需一查,就能了然。
弘治皇帝等待着答案,他倒显得不急起来。
几炷香之后,萧敬匆匆返回,手里捧着西山的黄册,气喘吁吁的,却是激动的脸通红,道:“陛下,没有错,没有错,是十九万七千六百三十二亩。”
弘治皇帝接过一看,顿时眉飞色舞,唇角不自主间透出了笑意。
众臣一见陛下的脸色,就晓得……果然没有错了。
所有人顿时开怀大笑起来:“哈哈……殿下实是聪敏过……”
不对,似乎夸殿下聪敏,没有什么意义。
可是……殿下至少是一个好县令,小小年纪,便敢于承担如此的重责……能脱口而说出县中田亩的县令,只怕还真不多。
弘治皇帝激动得不得了,龙颜大悦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弘治皇帝一脸的欣慰……自己的孙子……太了不起了。
可是……
朱载墨却是皱眉,他显得很不高兴。
朱载墨朝弘治皇帝一礼,才道:“陛下,知道县中田亩数量,有什么好庆祝的?”
弘治皇帝一愣:“……”
这是不是有些谦虚过头了?
只见朱载墨道:“若这只是县中的情况,单凭一本黄册中记录的田亩想要治理一方,简直是痴人说梦。田有水田和旱田之分,田又有好坏之分,田还有谁占有的多,谁占有的少之分。并非只是知道田亩的数量,拿着一本黄册,就可以自以为自己了解了县中农业的情况的。”
弘治皇帝又有点懵了,四顾左右,看向众翰林。
翰林们虽然没有实际的治理经验,可是每日接触的,都是地方官的奏疏,以及皇帝的旨意,还有历代保存下来的各种文档,可是……哪怕他们博学多闻,却也有点懵了……啥意思?
朱载墨背着手,慨然道:“有些东西是记在纸上,可有些东西,若是没有亲眼所见,只靠的数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孙臣与正卿、徐鹏举、杨叶、刘平这些人,我们这两月,将整个西山跑了个遍,肉眼所见的……却绝非这区区黄册可比。比如,根据孙臣和诸师弟们的计数,西山拥有水田比较稀少,只有一万三千余亩,旱田是大多数,其中上佳的好田,有两万七千余亩,中田六万八千亩,其余为劣田。再有,当下西山的耕牛有九千六百三十五头,为天下之冠,这是因为……父亲从鞑靼人手里缴获了不少的缘故,因为西山的畜力十分充裕。可是其土地有八成,都在屯田所手里,好在屯田所给予农户的佃户有极大的优惠,百姓们……生活倒还过得去。”
“可是当下,多数的壮丁却不愿务农,大多都在作坊里做工,其中在作坊里做工的男丁,有七千九百余人。妇人三千六百五十余……”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朱载墨。
这……
他们立即想到了一个人,当今的天下,唯一能将整个县的情况,能了若指掌之人,想来……只有欧阳志!
而皇孙……
朱载墨接着道:“西山因为曾大量的收养流民,因而老弱不在少数,因而西山眼下最需要做的,其一是设立济养堂,无论如何也要给孤寡老人,一口食吃,哪怕是少一些,哪怕这粮食……都是陈米,可也绝不能令有孤寡老人因而饿死,国朝以孝治天下,这是根本。再其次……”
殿中没有任何的声音,每一个人都认真的听着朱载墨的每一个字……似乎任何的话,到了皇孙口里说出来,总是格外的悦耳。
“再其次,就是作坊和农地之间的问题,许多作坊,散乱在各处,杂乱无章,而又与许多的农地相冲突,孙臣所了解的,是几个情况,其一,某磁窑就设在农田之中,四周多为农田,虽有道路,却有不少的匠人,为了抄小路,而选择在田埂中行走,哪怕是踩踏了庄稼,也在所不惜。其二,有的作坊,所排的废水,一旦进入了沟渠,竟使附近的粮食,减产不少。”
“孙臣思来想去,作坊不能没有,可想要禁止匠人踩踏庄稼,所需的人力物力,也是天文数字。最后孙臣问过了恩师,恩师给出了一个办法,即在将来,县里要花费气力,尽力的使所有的作坊都集中起来,种粮的田地,专门种粮,生产的作坊,则也专门生产,彼此之间,要尽力的互不干扰。”
朱载墨侃侃而谈,如数家珍的,清晰的道出自己未来要主政的方向,以及当下西山县的问题。
…………
写完这章老虎要找个盲人保健一下,第四更会有些迟,但是……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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