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见方继藩和朱厚照告辞,这才松了口气。
出了暖阁,朱厚照背着手,傻乐。
方继藩看了朱厚照一眼:“太子殿下,笑什么,方才难道还不够感人吗?”
“太感人,本宫都差点想要哭了。”朱厚照笑呵呵的道:“不过,越是感人,本宫越是觉得,这背后,肯定有啥不可告人之事。”
方继藩脸红了,不禁道:“胡……胡说,一派胡言,臣是一个……”
“好了,不多说,都来了宫中,去见母后呀,我们去瞧瞧小藩和载墨去。”
方继藩便道:“以后不要再侮辱我人格。”
提醒了一句,二人匆匆至坤宁宫,先是拜见张皇后,张皇后见二人满身泥星,不禁道:“又不知去哪儿胡闹了吧,也不知换一身衣衫。”
朱厚照大咧咧的道:“儿臣……”
张皇后却是低声道:“小点声,不要打扰了两个孩子读书学习。”
朱厚照睁大眼睛:“学啥,他们学啥?”
张皇后笑吟吟的道:“你还是做爹的,竟都不知,陛下不是早下旨,让王先生教授他们读书吗?就是王守仁的爹,这学堂,暂时设在了内书房,两个孩子已学了近一个月了,才刚回来,现在,他们回来要温习功课。”
朱厚照傻眼,忍不住道:“母后,他们还是孩子啊。”
便匆匆往隔壁的侧殿去看。
果然看到,两个孩子,坐在席上,说是温习功课,其实这两个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哪里能温习呢,不过是一个宦官,抱着书,在一旁低声的念,让两个孩子听,这宦官所念的书,想来是方才那王先生教授的东西。
朱载墨眼帘子很重,想睡觉,方才还坐着,转眼便仰躺在软垫子上,口里哈哈的喘着重气,可偶尔,又被这读书声吵起来,便眼睛防备的睁开一线,又继续眯上,而后,又睁开一线……
如此反复。
方小藩比朱载墨大了一些,却也抱着她的大脑袋,脑袋磕在软席上的一个小几子上,鼻涕吸上来,又流下去。
朱厚照:“……”
张皇后却是板着脸跟着来,将朱厚照扯回来:“这读书,准不会有错的,母后思来想去,你现在总是四处游手好闲,令人操心,想来,是开蒙开的迟了,好了,好了,他们睡了,今日的功课,就做到此吧,不要惊扰他们休息,抱回去。”
乳母们便将两个孩子抱出去。
朱厚照脑海里,顿时浮现自己幼时被人灌输四书的一幕,突然沮丧起来:“母后,儿臣要告辞了。”
张皇后却温言细语的道:“儿子读书,你这做爹的,竟还这个样子……”
……
朱厚照不开心。
抬头看天。
这紫禁城的天,很广阔,古代天子们,最喜欢感慨的就是,朕只在这洞天之中,好似他有多悲惨似得。
这让上一世,住在筒子楼里的方继藩觉得很尴尬啊,你大爷,上一辈子,我租的房里,阳台都没两米长呢。
朱厚照眯着眼:“看来父皇和母后是很嫌弃本宫了,他们不希望,本宫的儿子,是本宫这样的人。”
这一声感叹,挺心酸的。
即便是谁都知道,太子出息了,简直就是个天才。
可哪怕是亲生父母,依旧觉得,他不是效仿的对象,这……很尴尬哪。
方继藩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
方继藩道:“殿下,你饿不饿?”
朱厚照凝视了方继藩很久,低垂着头:“不吃了,你自个儿去吃。”
方继藩这时才知道,朱厚照是真的伤心了。
就如得了脑疾的自己,希望得到别人的理解,可事实上,人们却总将一个超越了这个时代的人,当做是怪物一样看待。
即便这个怪物是天才。
居然连温先生的边炉都不想吃,太子殿下,这该有多伤心哪,方继藩一脸同情的看他:“殿下,优秀的人,总是不容于世的,譬如臣,也是这样的人。”
“我懂。”朱厚照点头,挤出笑容。
方继藩又忍不住感慨:“这世上的人,都喜欢按部就班的人,仿佛只有按着前人的轨迹,才可使人放心,所以,任何想做大事的人,都会觉得寂寞。”
朱厚照想了想:“老方,还是你知本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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