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随他们渡江至东岸,匆匆到了钟鼓楼,此时,浩浩荡荡的行驾已入城。
弘治皇帝骑着马,他已渐渐能骑马了,两股之间,磨出了茧子,便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城门处,江西布政使司和南昌府诸官纷纷来迎,见天子骑在马上,倒也龙精虎猛,个个拜下,口呼万岁。
方继藩躲在人潮里,假装陛下看不到自己,埋着头。
谁晓得弘治皇帝眼尖,目光落在方继藩身上:“太子何在?”
这南昌上下官员,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太子殿下自入了城,便对他们爱理不理了,带人去了赣江西岸之后,便更不曾回来过,这太子性子不好,大家不敢招惹他,鬼知道他在做什么。
方继藩只好道:“陛下,太子殿下,正在采石。”
“采石做什么?”弘治皇帝觉得古怪。
方继藩道:“采石修河堤。”
修……河堤……
“朕去瞧瞧。”
方继藩道:“陛下,那儿,是在赣江西岸,怕要坐渡船过去。”
弘治皇帝无所谓的撇撇嘴:“他去得,朕却去得。”
可弘治皇帝话音落下,那江西巡抚王震却忙道:“陛下,万万不可去啊。”
“何故?”弘治皇帝皱眉。
“这……”王震看了一眼方继藩,有点吞吞吐吐。
弘治皇帝道:“你说便是。”
王震只好硬着头皮道:“陛下,那里,多是水贼盘踞,其中既有鄱阳湖的水贼,还有梅岭的山贼,穷凶极恶……太子殿下当初要渡江,臣已是惊恐万分了,倘若稍有闪失,臣死无葬身之地,万死难恕,臣还曾派兵渡江,想要保护太子殿下大驾,可谁料,太子殿下将他们赶了回来,这些贼子,积习难改,臣只恐这些贼子,虽是暂时被压制,可贼性难改,一旦陛下渡江,这些人……”
弘治皇帝皱眉,厉声道:“既如此,太子为何却在那里!”
敢情,那儿是贼窝了。
果然朱厚照这个小子,哪儿又危险,就往哪儿钻。
在这个时代,官兵和贼的界限十分分明,对于高高在上的官员们而言,贼就是贼,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这是有悖纲常的万恶只罪,是决不可被信任的人。
弘治皇帝每日看奏疏,这地方官吏报来各地的贼情,大多都是贼子如何凶残,如何凶恶,自也会被这些奏疏所影响。
一听太子孤身置身贼窝,脸都青了。
方继藩道:“陛下,别急,王巡抚,说的太过了,这些人,并非是贼。”
王震畏惧的看了方继藩一眼,这个都尉,不太讲道理,王震还真有点怕他,所以也不和方继藩争论。
弘治皇帝皱眉:“朕去看看。”
弘治皇帝打马要走。
王震却又急了:“陛下,不如缓几日,这大江滔滔,又无桥梁,大军过不去,不若暂缓几日,臣尽力征发百艘渡船……先命大军开赴过去,到时陛下再……”
“朕等不得了。”弘治皇帝却是看向方继藩:“朕问你方继藩,朕可以现在渡江吗?”
方继藩想了想:渡江吧。”
王震等人哗然。
现在渡江,能带多少禁卫,出了事,算谁的。
弘治皇帝想了想,似下了决心:“太子可去,朕也可去,方继藩,你来领路,萧伴伴,欧阳卿家,尔二人挑选百名禁卫,随朕同去。”
王震不禁啪的跪地:“陛下啊……陛下御统四方,岂可冒然轻进贼窝。臣……臣愿随驾,保护陛下。”
弘治皇帝没理他。
片刻之后,数艘渡船便征用了,一百多人,先是一个指挥带着数十人先行到了对岸,而后,渡船折返,弘治皇帝与方继藩等人上了渡船,那王震好不容易跟着上了船,不过他内心是惊恐的,显得茫然,四处张望,却看到了老熟人,正是张升。
张升乃是礼部尚书,当初王震还在都察院时,算是他的故吏,王震不禁上前道:“张公,可还记得下官吗?张公啊,这过江,只怕又风险啊,陛下贸然前去,只怕不妥,张公为何不劝一劝。”
张升板着脸,心说,我儿子想来也在对岸呢,谁理你!
便捋着须,默不作声。
王震讨了个没趣。
转眼,这渡船便已至红谷滩,这江边上冷飕飕的,弘治皇帝则开始眺望这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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