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容……如沐春风。
方继藩还从来没见过,李东阳对自己如此好过。
还真是奇了怪了。
方继藩心里一凛,不会有事吧。
弘治皇帝微笑的看着方继藩,李东阳咳嗽了一声:“新建伯,有事问你。”
“问,李公随便问。”方继藩也笑。
李东阳依旧保持着微笑:“户部拨发了钱粮给镇国府,对不对?”
“对。”方继藩颔首点头。
李东阳又道:“数目没错吧。”
“没错。”方继藩拨浪鼓似得摇头。
这一点,朝廷还是很有诚信的,方继藩几乎将钱粮算到了小数点的后几位数了,一粒米都没少。
李东阳便微笑:“可是听说,唐寅在浙江,只招募了三百人。”
“噢,正常的,兵贵精不贵多。”
李东阳依旧捋须,微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方继藩的身上。
李东阳随即道:“可拨发的钱粮,却可供三千人所需。”
方继藩汗颜:“能否开门见山一些,我听不明百。”
李东阳深呼吸,依旧微笑:“多出了两千七百人的钱粮,去哪儿了?”
方继藩不由道:“精兵啊,当然要多发钱粮,何况……这是水师,再者,李公,帐不是这样算的……”
李东阳终于拉下了脸来。
其实他很希望和平解决的。
可是……现在朝廷处处都要钱粮啊。
下西洋是个无底洞。
兵部抽调了精兵强将,预备平倭,这也是无底洞。
还有去岁的灾害频繁。
说实话,户部几乎已经被搬空了,现在完全靠着亏空在支撑着,他兼任户部尚书,头发都急的白了,你方继藩不要脸啊,打着镇国府平倭的名义,就这么拿着银子不办事,招募三百人,花了三千人的钱粮。
现在户部要节衣缩食,从京营到亲军,甚至边军和备倭卫的钱粮,都打算先赊欠着,暂时不能足额发放,这都是老规矩,各部兵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这一次,忍不了了啊,先发难的是辽东巡抚,上了一道奏疏来,先是哭穷,此后说边军们可怜,要饿死了。接下来说,朝廷有朝廷的难处,这没错,可是听说,有个镇国府平倭卫,招募三百人,实发钱粮三千,奢侈浪费到了极致……
意思很明白,节衣缩食可以,可你总得让人服气吧,人家一个人,吃十个人的钱粮,我们却是揭不开锅,这像话吗?
接下来,马文升也不服气了,备倭卫的精兵强将都抽调了,要赊欠钱粮,不成,兵部处处都需钱,没有钱粮,怎么平倭?你看那方继藩……
李东阳觉得有道理,于是上奏天子,弘治皇帝也觉得太子和方继藩有点不够厚道。
于是乎,方继藩便被请来了。
接受批判。
李东阳说话,不似谢迁,他很是委婉,依旧还是笑吟吟的道:“国家有国家的法度,镇国府若是特殊,户部就无法服众了,若是往年,钱粮没有亏空,倒也无妨,可是今年……哎……何况,你不知道,宁波府遭了蝗灾吗?朝廷连赈济的钱粮都拨不出啊,新建伯……”
“宁波府的蝗灾我知道。”方继藩很干脆的颔首点头。
李东阳板起脸来:“所以老夫的意思……”
“赈济?”
李东阳颔首点头:“不错,将镇国府的粮……”
他还没说完,方继藩道:“宁波府不会缺粮。”
“什么意思?”李东阳皱眉。
方继藩道:“不需要赈济,镇国府那儿,已经让备倭卫想办法赈济了。”
李东阳一愣。
你方继藩私下里赈济了。
他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若能如此,镇国府就算是做出表率了。新建伯为国分忧,实是佩服啊。”
“该当的。”方继藩也笑起来。
李东阳心里松了口气,像是了了一桩心事。
镇国府的三百人马,就驻守在宁波府,倘若拨发的钱粮,能用来赈济百姓,那么灾情就可缓解了。
他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弘治皇帝笑吟吟道:“既如此,就不必削了镇国府的钱粮了。”
李东阳深深的看了方继藩:“那么,这十万宁波军民,可都在新建伯身上了。”
“放心便是。”方继藩信誓旦旦。
李东阳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方继藩是当着陛下的面作保的,也就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可他还是忍不住提出了疑问:“就算靠这两千七百份口粮,只怕也难以赈济吧……”
方继藩抿着嘴:“饿死了一个,找唐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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