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思琪弱弱的话道,“我先下去,你等会可以吗?”
李览点点头,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在这里等着你。”
“谢谢。”高思琪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在那里上班,麻烦你...”
李览不等她说完,就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话的,你大可放心。
“在那边上班还不到一个星期,之前是在旁边的饭店做服务员的,只是老板太恶心人,之后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就到浴场上班了。”高思琪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
李览笑道,“难怪呢,我还想呢,大家是不是喜欢花钱找罪受。”
“对不住。”虽然对方是在变相的损她按摩的手法不好,但是高思琪不以为意,只是尴尬的笑笑,推开车门下了车,“我也是暂时没办法,那里工资比较高,先在那里应付一阶段。”
一个妇女手里提着水管从菜棚里面出来,诧异的看了一眼门口的车,问高思琪,“你怎么回来的?拦的黑车?”
高思琪拢了拢鬓角,笑道,“让朋友开车送的,你身体不好,爸呢,让他浇园子就是了,你别乱动了,别小问题又折腾出大问题。”
她老娘面色发暗,血气不足,把水管往水缸里一扔,高思琪抢先一步去关上了墙上的电机开关。
“没见过真有累死的,人不活动开,得了懒病才会死。”她又往李览的方向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别逮着些不三不四的就往家里带,可自己长点心眼吧。”
高思琪讪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就是普通朋友,刚好他有车,咱们去医院也方便一点,你别管这些,赶紧拿上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她老娘道,“哦,对了,你弟这个月生活费寄过去没有?只能你多辛苦一点,好在就这两年,等他毕业了,就不用这么辛苦,谁让我现在也生着病呢,你老子暂时指望不上。”
高思琪道,“先给转了三百,回头我领了工资再给他再打钱,,他只要用功比什么都强,你要不要进屋换件衣服,现在就走,等会医院人多,又要排队。”
“现在物价这么高,三百够什么呢?”她拧起来眉头。
“寻思你等会去医院要花钱,就留了一点钱,”高思琪安慰道,“复查做完看看还有剩余没有,我再给转一点。”
她老娘道,“你弟弟读书也费脑子,不比你轻松,你也担待一点。医院九点多才开门呢,不着急,你先让那个开车的小伙下来喝碗稀饭,不着急这一会。”
说完就撩开门前的卷帘,哼唧哼唧的进屋了。
高思琪回过头朝李览过去,拉开他的车门,“进来再喝点稀饭?”
李览摇头,“我大饼子吃了四个,肚子没留下那么大的空,你要是饿的话,你就吃吧,我不吃了。”
从车上下来,先让给她一根烟,见她不接,就给自己点着,四处瞭望,跟大多数农村都差不多,没有什么稀奇,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高思琪看到车上有水杯,就问,“杯子是你的吗?我给你添点水。”
李览道,“车子是我一个堂舅的,杯子也是他的,你忙自己的,我不渴。”
高思琪见他靠在车上不动,接着问,“那要不进屋里坐吧,我给你找个水杯。”
李览笑道,“谢谢,外面太阳挺好,你进屋收拾一下,我在这等你。”
他喝水必定是要茶叶的,这点和他老一模一样,如果没有茶叶,除非渴急了,要不然碰都不会碰杯子。
不远处传来一阵狗吠,大概是闻着了他这个生人的味道,从车屁股后面一下子窜出来,高思琪立马站到李览跟前,对着那条龇牙咧嘴的大黑狗叫唤了两嗓子。
大黑狗吐着舌头,开始围着她转。
高思琪道,“不好意思,这狗瞎叫唤,不咬人的。”
“这车谁的?”还没看到人,声音已经从外面传进来,是一个响亮的男人的声音。
男人从车屁股后面走过来,五十来岁,中等个子,深陷的脸颊和乌黑的眉毛都随着他的粗粝的嗓门上下起伏。
甩掉脚上的胶鞋,把肩上的铁锹竖在下巴底下,两只手按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李览。
高思琪赶忙做了介绍道,“这是我朋友。”
这会,她才尴尬的想到,她居然不知道李览的名字。
所以,‘朋友’两个字到最后咬的太轻,几不可闻。
李览朝着男人伸出手,“你好叔叔,我叫李览。”
“家哪里的?”男人警惕的问。
李览道,“皖北的。”
男人道,“南方的啊。”
对他们来说,出了关的地界都属于南方。
李览道,“是的。”
男人接着问,“家里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让李览有点犯难,回答做生意的,好像有点敷衍人,要是具体的,他也回答不上来,盖因他老子的做的产业太多太杂,说不上哪个是主业。
因此便道,“主要是做废品行业的。”
男人又瞅了瞅车牌,抬起头问,“这车牌好熟悉?好像是何大眼珠子的车子?”
“你说的是何安稳?”李览记得他堂舅是有一个‘大眼珠子’的外号。
男人道,“是他,能开上他车子,你们什么关系啊?”
李览道,“他是我堂舅。”
“堂舅?”男人挠头,自己嘀咕了一番,然后接着问,“你娘叫啥啊?”
高思琪赶忙打断道,“爸,你这是调查户口还是怎么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男人不再纠缠这些,只是问,“你们哪里认识的?”
“他在我们酒店吃饭,刚好认识,看到我拦不到出租车,就热心送我一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高思琪急忙抢过话。
男人道,“那真是热心的很。方连同跟你家什么关系啊?”
李览想了一想,倒是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那是我姑爹,方全和方力是我表叔。”
“哦,我就说呢。”男人恍然大悟,“何安稳是老大,只有俩兄弟,你老娘是不是叫何芳?”
李览想不到对方这么曲折迂回,还是把他家底给套出来了,就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高思琪好奇的问,“爸,你都认识啊?”
男人高兴地道,“说起来,还是高中同学呢。咱们县里走出去的本来就不多,恰恰他老娘就是最厉害的一个,县一中的新盖的三栋楼就是她捐的,其中一栋楼还是我包的工呢。”
高思琪向李览投去一瞥。
她老娘拎着一个医院的装ct的塑料袋从屋里出来,她迎上去,给接过来自己拿着。
她老子问,“这是去干嘛?”
高思琪道,“医生说需要定期复查的。”
她老子道,“那等着,我陪你们一起去。”
在高思琪诧异的眼神中,她老子回屋刮了胡子,换了一身新衣服,套上了擦的蹭亮的皮鞋。
“傻愣着干嘛,上车走啊。”他催促闺女。
“哦。”高思琪正要坐副驾驶位,发现她老子已经抢先上了,只能和老娘一起坐后排,向李览投去抱歉的神色。
李览在狭窄的院子里掉转车头,费了一番功夫之后,才把车开出了院子。
高思琪老子坐在副驾驶位上,身子不肯老实,拉下车窗玻璃,笑道,“12缸的,想当年我就差点买一辆了,可惜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李览笑了,论围棋,他是专业的。
棋差一招,未必就输。
他没法在这种专业的问题上和业余人士一争长短,笑问,“高叔叔以前是做工程的?”
“说也不远,几年前我不说多,手里百十万是有的,咱们县里的不少楼是我盖的。”高思琪的老子叫高嘉豪,原本只是个林场工人,市场经济的风吹到他们这种边陲小城有点晚,不过好在他赶上了,从小包工头做起,在乡下给人搭房子,积累起来了第一桶金,后来越发做大,开始承包商业工程。
只是站在高处还没飘几天,就戛然落地,摔的很痛很惨。
李览道,“时也命也,运气还是说不准的。”
高嘉豪道,“你这话我喜欢听,有时候人的本事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要看运气的,就是这几年运气太背,真是干啥都不济。想当年啊,我还是风光的,哪里是像现在,人要没钱不如鬼,汤要无盐不如水。。”
高思琪不好当面拆她老子的台,干脆转过头问李览,“你认识医院的路吧?”
李览道,“放心吧,我认识的。”
县城本来就不大,开车十分钟能全部兜完,所以很多路段根本不需要刻意记,只要分得清东南西北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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