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梁王之后发声,称赞了学府少流尚义之风,这件事也没有那么简单收场。
不过馆院学子们这一次的集体翻车也不是没有正面的收获,他们原本那种约斗风潮也算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认可,甚至在义主祀园中专门给他们留了一处场地,一如时流贤士们出入的龙门议场,甚至于就连各种搏击技艺都因此进入馆院课业之中,不乏军中老卒入此执教。
但无论后续发展如何,那悲壮的学府五百义士每天忙碌的身影还是固定出现在学府各个区域。这是馆长治学权威体现,哪怕梁王和行台都不会随便干涉。
对于自己的缺席,无论是何种原因造成,沈勋都有些不能释怀。虽然也托同窗慰问补偿,但每每思及,还是难免神伤自惭,觉得自己辜负了义气,已经不再是往年那个纯粹、资深的义气儿郎。
少年不知愁滋味,将知于愁,便觉深愁。除了堆积在心中这些愁绪之外,沈勋还有其他困扰,那就是居家这段时间,他的阿母贺氏对他突然又关心许多,每每召他入室陪伴。若只如此还倒罢了,沈二郎虽然推崇义气,但也并非罔顾孝道,起居殷勤问候都是应有之义。
可是让沈勋有些受不了的是,他在陪伴阿母的时候,往往会遇上洛中其他人家家眷来访。每每这时候,沈勋便想抽身而去,却不被阿母所允,只能继续无奈作陪。可是他对那些帷阁妇人话题是完全提不起兴趣,根本就懒于去听。
那些各家眷属,往往会携子女同来,沈勋便要负责接待他们。若是少年郎还倒罢了,沈勋可以跟他们讲讲学府求学轶事,不着痕迹炫耀一下自己于学府威名,或者带他们欣赏一下自己的器杖珍藏,逛逛府内马场、射堂,再加上去见一见阿秀等堂兄弟们,也算能应付过去。
最让沈勋感到头疼的,还是各家跟随长辈来访的女郎们。这些小娘子,一个个娇滴滴的,请她们骑马较射完全就是白费力气,讲起学府轶事她们也不感兴趣,却偏还要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追问不休,实在让人烦躁不已。
特别有一次,平原华氏家人来访,沈勋又被安排陪伴华氏小娘子。那小娘子相貌如何,沈勋已经忘了,但至今想起仍怀余忿,当他讲起学中轶事,那小娘子居然劝他要自爱惜身,不要伤了自身而让长辈担心!
这实在是太过分,那小娘子根本就不知沈二郎在学府是一个怎样存在!哪怕馆院之中最骁勇善战之人,也没有胆量还未开战便如此小觑他会必伤!
所以沈勋当时便怒了,耐心消磨殆尽,只是遗憾这小娘子不是男儿身,不可角力竞勇,但当时沈二郎也放言让那小娘子可随意指派壮力家人下场较技,看看能否伤得到他?男儿志力,岂可轻侮!
那小娘子自知失言,掩面泣去,从此后便不再见。这也让沈勋找到一个免于此类烦扰的好方法,想要评价他沈二郎技艺如何那也简单,先选自家壮士角力一番。若连一战的勇气都无,还是乖乖闭嘴,勿为厌声!
如是几次,他家阿母便也不再热衷让他陪伴,沈勋便乐得自在,每日骑马习射,务求拘令解除后再现身人前时,技艺上能有一个令人惊艳叹服的长进,让那些馆院同窗知道他沈二郎绝非虚度光阴,仍能领袖于同侪!
人若能精诚专心于某一事物,时间则也变得不太难捱。沈勋整日泡在射堂,渐渐地心情反倒变得平静起来。
这一天,他仍在射堂习射,刚刚射完一壶箭,便见堂弟沈纶正摇头晃脑行来,沈勋笑呵呵道:“麒麟来得正好,我听我家六郎与蒲生说你常在府内笑我不如阿爷远甚。早几日去寻你不见,今天正巧,你来,咱们两人较技,我纵然比不得自家阿爷,难道还收拾不了你这小子,看你还敢在外讥我!”
沈纶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转身欲逃却已经被沈勋于后方扯住衣带,忙不迭转头谄笑,又一脸无奈道:“那几个无知小子,便溺都难自理,二兄你怎么能信他们?就算、就算我说过此类话,那也不是笑你力技,伯父可是世道推崇的英流丈夫,说你不如,也不是辱没你……”
沈勋却不理这小子狡辩,还待要下手用强,却听沈纶大声叫嚷道:“二兄难道不想知咱们何时能解禁足?我可是一打听到消息便来寻你……”
听到这话,沈勋眸子顿时一亮,狠狠敲着沈纶额头狞笑道:“打听到什么?赶紧道来,你若欺我,嘿嘿……”
沈纶挣扎着爬起来,颇有几分不忿的张张嘴,终究还是不敢太硬气,毕竟眼下都在府中,他可没有同窗勇力可恃,只能低头道:“我打听到的,自然是一桩大事!之前与阿秀并读书庐,阿秀讲起一桩大事,言是秦皇故玺归国,乃河北义士投献,已经入了行台。眼下咱们兄弟,唯你最得大王青眼,早前圈选义园供祀义主,那是为了助你扬名。阿秀着我告你,若想长于见识,便速去乞求大王,说不定咱们兄弟都能承惠往行台瞻仰国器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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