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的魏州刺史顾昌入境,行台沈大将军出面为其摆宴接风,并邀州治时流同赴此宴。
宴会的地点被安排在了邺城州署中,这座新的邺城,原本曾是王师北进的大营所在,随着王师主力次第北上,原本的营垒便空了下来。之后又有大量河北流人被招抚至此,从去年秋日开始以工代赈,将原本的营垒再作扩大,便形成目下城池的基础。
眼下的邺城,还不可称作完整城池,仅仅只是打起了一座框架,以供聚集在此几万民众暂时居住,较之旧年羯国所修筑而又毁在战乱中的那座邺城,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行台不乏营建方面的人才,无论是早年江东的建康或京府,又或者洛阳、长安新城,行台在营建方面都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并储备大量合格的匠人。甚至在洛阳工程院中,已经开设了这样一门专业的授课,可以源源不断的培养提供规划营建方面的才力。
顾昌今次北上,也带来许多这方面的人才,随着河北局势越趋稳定,乡人们也会继续源源不断的向此捐输财货,所以才有信心向大将军做出一年之约。
河北战乱新定,人力不乏,特别许多原本被地方坞壁豪强收容荫庇的人口都大量涌出,只要能够保证物资方面的供给,顾昌相信未来不久巍然新城便会出现在河北大地上,并且成为河北方面的区域中心。
这座新的刺史府同样不乏简陋,但大凡被受邀至此的河北乡流却都不敢心怀轻慢,得到邀请之后便都第一时间赶来此处。大将军要过午才至,一群人便三三两两分散于刺史府游园中,稍作交流。
“王兄,月余不见,体中何如?听说贵府年初再开新坊,新窑砖瓦供不应求……”
一群乡人见面,寒暄之后话题自然便转到各家生计方面,或羡慕或自谦,气氛也是分外热络。
去年王师收复邺地的时候,已经是在夏后,虽然紧急组织播种了一批菽谷秋麦,但仍然不足以满足庞大的粮食缺口。王师虽然资用充沛,但那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更不可以随意挪用赈济乡民。
为了保证境域中的民生稳定,沈大将军于此采取以工代赈、以抚计酬。通过王师所掌握的物资,置换乡人们的耕地与荫丁。
当然理论上而言,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王师即便强夺他们的土地、人口,这些乡户也根本就无从反抗,但造成严重的骚乱是肯定的,而且不利于从速归稳入治。行台虽然不愿直接授予这些乡豪政治地位,但也需要借助他们的人面来组织乡民投入生产。
土地与人口虽然是乡豪门户的立身根本,但是在河北当下革鼎剧变的情况下,乡豪们所掌握的这两种资源非但不能给他们带来实际的惠利,反而有可能招至族倾之祸。
如今王师在强势姿态之下,还愿意对他们提供变现的渠道,手段较之羯国温和了千百倍,因此少有乡户拒绝,很顺利的便进行了资源的置换,将手中的土地与人口变现为财货食粮。
完成了这一轮的置换之后,王师又开始了兴工,由鼎仓出面通过竞标的方式,将矿、窑、山、林等各种资源重新进行调配。此前投入的钱粮在乡户手中打了一个转,再次归仓,而邺地的新秩序已经基本形成且稳定下来。
手段虽然并不复杂,但这是建立在行台超强的行政能力与超强的信用背书基础上,换了羯国是无论如何也玩不出来。财如流水,唯有流动起来,才能惠及更多人,而若一味囤积不作施舍,哪怕再多的财富,也只是一堆死物而已。
邺地所拥有的矿产、山林等资源,行台眼下就算想要开发,也没有足够的精力,通过交易将开发权下放到乡户手中,而乡户再出面招募、组织乡民进行开发生产,砖瓦、木石等物货由王师出面进行采购,如此一番流程下来,局面就完全的盘活起来。
如此一来,行台所收获不只一个稳定的邺地,还将分散在乡户手中的土地、人丁集中起来,进行统一调度,一待春日来临,便可以组织大规模的屯垦。
对于河北这些乡户而言,眼下的这种生存方式也非常令他们满意。如今的他们,对于往年的战乱可谓心有余悸,此前就算掌握着人口与土地,但来自土地上的收获都是时令性的,且周期太漫长,一旦再遭遇什么战乱,哪怕辛辛苦苦的耕垦,收获都要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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