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的凉地寒儒,如今已是雄镇一方,随其一念计定,自有千军万马因之调度起来。
在动员兵众方面,倒无需多费时间。早前谢艾在接到沈牧的传讯后,枋头能够在短期内集结起来的兵众已经尽数动员起来,将近三万兵众随时可以参与战斗。
但这当中又有一桩疑难,那就是奋武此行功勋卓著乃是一桩意外事件,而谢艾此前所接受到的战况情报却是准备与沈牧联合出兵扫荡整个冀南,所以其中一多半的兵力是集中在下游的黎阳地区。
而奋武归程,需要从北面穿插邺地南来,这一条通道因为可以直抵羯国都城的襄国,也恰好正是邺地的麻秋重点设防的区域。
这意味着,眼下若循常规途径出兵救援接应,还要先将黎阳之众抽调回来投入北面作战,单单军士调动便最起码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才能完成。而且邺地羯军与枋头王师对峙年久,谢艾也不能笃定能够一战便凿穿麻秋经营数年之久的坚固防线,更何况奋武军未必能够坚持年久。
所以谢艾想也不想,便将这一条救援方案给摒弃掉。羯国经营数年之久的北路防线,很难在短时间内一战攻破,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寻找另外的解决途径。
“先循与北面各边乡豪接洽旧途,传告各边,请他们各出义曲,准备接应奋武归师。传告各方,只要他们肯有动作,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枋头乃至洛阳行台必有重偿!”
虽然还没有确定枋头王师的最佳救援方案,但谢艾先将眼下能够做到的事情安排下去。这一次救援接应奋武军,也是对他过往数年经营成果的一桩考验,他究竟有没有化敌为用的功绩,也将因此彰显无遗。
只要邺地周边那些河北乡户肯于勇出帮助接应奋武归师,即便不能因此脱困出来,也必能大大增加奋武军的安全性,如是枋头的王师再有调度则就更加从容一些。
“泰山郡沈侯数万雄师奔入冀南,青兖所部目下已是一扫旧年颓声,大壮于下游。目下奋武挟重威奔此,我部是否也要趁此良机,广策群力,彻底扫除邺地羯军布设?”
当谢艾集众商议的时候,下方便有将领建言道。此言一出,其余众将也都神采奕奕,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枋头这几年也的确不乏寂寞,如今眼见下游雄起,奋武军甚至连羯国国都都给攻破,他们自然也不甘落后,渴于一战。
谢艾本身便是一个能够敏察机会的人,早在得讯伊始,便曾经考虑过这样一个可能。但他所以并不采用,主要还在于枋头目下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发动一场大规模战事。
枋头的情况,并不同于下游的青兖。青兖之地虽然也是重兵陈设,但有着广袤的河南地和完整的军府体系作为支撑,沈牧能够从容调度数州之内的人力、物力,也就有底气将局面搞得大大的。
而枋头说到底,只是王师在河北险要之处构建的一处据点而已。得益于谢艾过往几年在周边汲郡、魏郡等各地的经营,才能在行台主力经营西线、对枋头投入削弱的情况下,得以维持数万大军的用度。
但若要讲到储蓄,枋头则实在不足,如果不是韩晃返回河内,并带来一批物给,今次下游发动,谢艾甚至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做出策应配合。毕竟他就算再怎么大才,也难凭空变出钱粮。
而且下游沈牧所以敢于大动,那是因为平原等冀南数郡兵力,几乎都因羯国石宣偷袭碻磝之举而被吸引到河南,被王师占据主场优势的消灭掉。
至于枋头所面对的对手,邺地的麻秋兵力上并不逊于平原的石宣,又始终稳守经营数年之久的邺地防线,想要也如反攻碻磝一般从速消灭几乎不可能。
一旦此方战事骤起、热斗正酣,羯国后路的石虎所拥那十数万大军则有可能直扑枋头而来。届时青兖王师还分散于下游的冀南郡县中,未必能够迅速集结、及时增援。
至于河洛国中,眼下刚刚开辟出陕北战场、还在投入阶段,也难以给予枋头充足的援助,一旦石虎主力被吸引至此,枋头局面都将变得岌岌可危。
一旦枋头失守,那么这一战则就等于实在与羯国兑子,王师虽然得手冀南开阔地域,但却丢掉关乎整个河北大战略的枋头,羯国可随时通过此地马踏中原,算起来,还算得大于失。
“枋头不容有失,但若以此为饵,麻秋又能否按捺得住?”
谢艾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继而手扶书案、趴在地图上认真审视起来,其余众将眼见如此,便也纷纷噤声、担心打扰到将主的思路。
可正在这时候,门外突有兵众急奏声传来,思路被打断后,谢艾脸上有些不悦,可是待到军士行入稍作陈述,他脸色才陡然一变,起身暂时中止会议,继而便率领几名将领匆匆出帐,涉水入于西枋城,迎上一路新抵未久的人马,远远便下马趋行拱手敬拜:“艾参见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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