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沈哲子人心不足的不满,在座其他官员们听到庾条所汇报的这一数字,俱都激动难耐。甚至就连何充都隐有变色,脸色变得潮红不定。
他们这些行政官员,虽然没有武将们杀敌夺阵的威猛军功,但也并非没有确切的政治目标可供追求,而籍民的消涨就是衡量尽职与否的重要标准之一。
中兴建制以来,江东执政班底换了几轮,在这方面所取得的成就都远远不如行台来得辉煌。虽然这主要还是归功军事上的勇猛阔进以及大将军的英明主持,但他们在座之众也都深感与有荣焉。
除了人口的增长之外,行台在财政方面所取得的成果也极为辉煌。几座比较大的仓储,如余杭仓、京府仓、都南仓、寿春仓、黎阳仓以及洛中仓,这几个仓邸比较集中的区域,储粮俱都达于百万斛以上,次一级的豫章、湓口、濡须、盱眙、淮阴等地,储粮也都在三到五十万斛不等。
“中兴以来,仓储之丰无过今时!”
庾条讲到这里的时候,语调也都充满了振奋。早在十几年之前,他与大将军筹划隐爵开始,他便一直专注于货殖之术,从最开始私肥庭门之内衣食用度,到如今已是泛及南北、货通东西,以此物用均输而达于经世治国的高度,心中之自豪简直不能言表。
一番慷慨陈词虽然冗长,但相对整体而言也只是陈述大概。不过眼下也不方便让庾条详述所有,否则今天这场会议将成了民部一家之说。
所以在庾条大体陈述一番后,沈哲子便表态可以,剩下更详细的内容他将择一时间专门听取民部官员的汇报。
其实到了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沈哲子并没有散会的意思,而其他官员们也都沉浸在此前庾条汇报所带来的巨大震撼中。于是沈哲子便又继续示意早已经跃跃欲试的纪友继续发言。
纪友监督主持漕陆运输,之所以要挂职一个杂号将军,也是因为时下的物流仰仗人力诸多,虽然也有一部分舟车劳役,但绝大多数工作还是由大量的罪户苦役并军府籍兵完成。
相对于庾条冗长的陈述,纪友的发言就简短得多,但给人带来的震撼之大却不遑多让。物流最核心一点在于量大快捷,目下行台物运主要方式还是河运,但是运载量更大的海运和不受集结约束的陆运也都发展迅猛。
海运方面目下主要有三条航线,最南面的晋安到临海,中间的舟山到淮阴,还有更往北的青州北海直抵辽东。这三条线路,可以说是将北及辽地、南抵夷洲一体串联起来。
当世人对垂悬海外的夷洲是怎样看法,老实说沈哲子并不怎么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夷洲加以重视。
就算不考虑来自后世的知识储备,单单他家先人沈莹、即就是早年被迷信成武康山神的那一位,沈莹曾经编写过一部《临海水土志》,可以说是他们这个武宗门户绝无仅有的文事丰碑,沈哲子对夷洲这个地方就绝对不会加以忽略。
他甚至假公济私,将《临海水土志》这一描写夷洲风物环境的著作列为馨士馆必读典籍之一,并且担心时人理解不了而常年悬赏批注。而且早年老爹治理东扬州时,也多有扫荡周边蛮夷部落,所得俘虏除了安置在舟山之外,也往夷洲发送许多。
单就目前而言,馨士馆这些学生们对夷洲的了解,简直比夷洲那些本岛土著还要全面得多。甚至沈哲子还打算近年里组织一次由馨士馆学生为主体,远向夷洲的实体考察,以更加充实《临海水土志》的各种记载。
当然,若是扪心自问的话,他可不是为了煞费苦心壮大他家在文教事业上这一株孤苗的贡献,而是为了更早的向世人揭示大海的魅力。由此也可见,沈大将军为了丰富这些馨士馆学子们的知识构成是怎样的殚精竭虑。
海运、哪怕仅仅只是沿陆近海的航行,在时下而言也是风险多多,所以眼下基本上还是由行台统筹运营,民资涉入者则不多。而拥有了这一低成本的运输方式后,无论当下商事怎么繁荣,行台哪怕不以政令打压约束,在其中也能占据绝对主导地位。
不过海运也如内河航运一样,受到季节的约束,甚至这约束还要更大一些。
所以陆路运输也是蓬勃发展,尤其早前老爹沈充将沈家大量产业变现,修筑了一条江北直通寿春的驰道,道路变得更加通畅,自建康渡江上岸一路驰行,两个昼夜内便可抵达。即便不考虑其他,纯商事以论,更快的速度便意味着更丰厚的利润。
有了这一条驰道作为标杆,其他各方也都艳羡不已,甚至不乏实力强大的商贾表态,愿意捐输承担一部分钱粮的消耗,用以修筑同规格河洛向外界的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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