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篇赋文被截取部分刻碑立于洛阳西山工程院大门内,这也相当程度上化解了时流对于工程院超规格待遇的指摘。
除此之外,工程院的授学也极为广泛,不仅仅只有器理、械论,医药、术数、勘探、水经、陶冶之类,皆在课程之中。
当然这种形式上的褒贬,仅仅只是一种意义不大的纷争。单凭这些想要完全扭转世道长久以来所形成的观念上的认知偏颇,其实还远远不足。惟一一个放之古今四海皆准的道理,就是来自利益上的激励。
贼偷万家,古今不绝,唯利所驱而已,但也从未占据什么所谓的意识形态高地。
洛阳行台针对工程院在利益潜能上的挖掘,那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启泰元年便开始举办的洛阳华赏宴,便是其中的一桩手段。
所谓华赏宴,顾名思义,自然就是一种宴会的名称,只是这个宴还在其次,重点还在于“华赏”二字。
华为华物,赏为赏鉴,毕陈四方珍器华物,以供南北时流品鉴赞扬。对于经历过沈氏于江表崛起的江东时流而言,此类风格的宴会并不陌生,如今流通于世道各种奇异珍货,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由这一类的宴会上先为时流所知。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启泰元年,沈大将军北入洛阳创立行台,秋后不久便毕集南北时流于洛阳城南西山摆设宴席,向南北时流推介产自天中神都坊的各种物货,以供这些有意通商的时流拣选物货种类订购售卖。
与江东时流所熟悉的物货展览所不同的是,除了往年于江表那些流程之外,又增加了一项新的内容,那就是将工程院引入其中。工程院本身并不负责生产,所展览的也并非商品,而是各种技术。
第一届的华赏宴,老实说举办的并不成功,当时河洛本身仍是残破,尤其洛阳新城不过刚得框架,甚至就连沈大将军都要暂住军营中,更不可能有大量空闲屋舍来安顿与会时流,会场布置也都极尽简陋。
尤其是当时河洛周边,黄河以北、潼关以西这些地方,虽然也不乏时流人家受到了行台邀请,但相应参加者却是寥寥无几。若非沈氏于江东大势独得,有相当一部分江东时流不远千里前来捧场,最终只怕要落得一个落寞收场。
可就是在这一年的华赏宴上,洛阳工程院便公布了两项令时人侧目震惊的技术,其中一项是一本篇幅不算太长的书册名为《地数》,另一项便是纺织中缫丝、络丝的整套技术并工具。
《地数》简而言之是一本介绍勘测矿脉技术的书籍,早在淮南都督府时期,淮南便极为重视对于冶炼的投入,而且接连兴起了乌江、洛涧等几个规模极大的冶铸基地,江北王师精兵强械,包括在屯垦方面卓有成效,便立基于此。
冶炼行业的兴盛以及产能的扩大,自然而然带动了对原料的需求,单凭民间搜集、战场缴获,就算加上对境中原本就存在的矿脉开采,渐渐已经不能满足。尤其淮南冶铸中又大量采用煤炭为燃料,这更放大了对新矿藏的需求。
所以过去这些年里,淮南都督府在矿脉勘探方面也是下足了力气,不独检索古籍搜罗古人在这方面的记载,更是遍访民间、深入总结各种勘探经验。在积累了大量理论和实际经验之后,工程院创立伊始便接受了将之进行归纳总结的任务,最终成果便是这一本《地数》。
《地数》中所涉寻矿诸多方法,既包括古人所总结的寻找矿苗、伴生、共生、岩表等古法之外,还包括淮南都督府所总结的通过各种植物寻找矿脉的详细经验。
洛阳行台选择通过工程院将之公布出来,自然不是为了鼓励民间私采私铸,更何况寻找矿藏仅仅只是整个冶炼行业最起始的一道程序,矿产的开采挖掘、冶炼等等,需要一整套的产业搭配,绝不是凭着区区一本《地数》便能轰轰烈烈展开。
《地数》的公布,更近乎发放一种资格,以这些走南闯北的商贾为耳目,更加细致的去搜索山川之间所蕴藏的矿脉宝藏。随之一起的还有洛阳行台一项政令,那就是凡有上陈矿脉所在则必有重赏,包括对民间私采的检举同样在赏格之内。
这对于那些与会之众而言无异于一个惠而不费的利好消息,就算没有这项任务,他们也要商行四方,如今仅仅只是沿途稍加留心,便有可能获得高额悬赏,何乐不为。
所以相当一部分时人都上缴一份保证金,都选择购买一份《地数》随身携带作为指引。如果不缴纳保证金,他们就算发现矿藏信息,也是得不到赏金的。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贪图奖赏而滥作虚报,以致在查证过程中的无谓消耗。
此后两年多的时间里,洛阳行台收到此一类的汇报多达上百宗,查实确实有矿存在的地点则有二十余个,大多在江淮之间,能够即刻开采投产的便有六七处,顺便捣毁数十个民间私采私铸的窝点。虽然因此一项发放出高达数千万赏钱,但跟庞大收益相比,也实在是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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