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支军队在装备上面自然也是极尽奢华,江北王师由于本身的扩军,被甲率已经渐渐有所下降,但在奋武军中又得到了提升,将士们各种装备起点便是兵尉一级,单单甲胄平均到个人身上便有三套之多,分别应用于骑兵突击、行军赶路、攻坚拔寨,至于正面阵列对垒,用这种档次的精锐那就太奢侈了。
江北王师第一次成建制的返回江东亮相,便是这一路奋武军。而这一路军队在抵达石头城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那种风采,也的确令都内上下群情震动。
时人或许不通行伍军务,但大多数对于军卒们其实不太陌生,多多少少都有所观望和接触。士卒精勇与否,或许他们没有什么见解,但是奋武军那种动静如一、令行禁止的风貌,自然而然便给人一种不可撼动的震慑和压迫。
对于调集外藩军队入拱这一诏令,都内尤其是台内不乏台臣对此都是持反对和怀疑态度的,别的都不说,单单不久前庾翼的历阳兵卒们对京畿尤其是都南的摧残,所造成的结果眼下还摆在面前。
虽然淮南王师较之庾翼那些乱卒们肯定要强一些,但是强军多有悍性难驯这一点是无可避免的。而且目下都内宿卫们也是人心惶惶,若是江北军队到来过于用强逼迫的话,很有可能会造成新一轮的动荡。
可是奋武军在抵达建康之后,这些时人们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抛开将士们那种昂然士气不谈,奋武军的军纪简直就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好,从船停登岸开始,百人为一方队,横竖笔直,人数满员后即刻腾出位置,三千名将士登岸甚至不足一刻钟。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整整三千甲士已经阵列分明集结于石头城下,仿佛钢铁铸就一般。在没有将主军令的时候,这些士卒们俱都笔直挺立阵列中,漫长鸦雀无声。
那种以肃穆而震慑人心的画面,甚至让人心生几分不真实之感,尤其在想到如此精锐强军乃是属于保护他们的王师劲旅,人群更是爆发出连绵不断的忘形欢呼!
如此肃然军容,令得那些同为营卒的石头城宿卫守军都大生自惭形秽之感。原本他们对于台城决议将石头城让给奋武军驻防的决定,心内多多少少还存几丝不忿,甚至于存意刁难,可是当如此军队阵列于他们面前时,一时间俱都胆怯下来。
尤其当宿卫们撤离石头城的时候,那松松垮垮的阵型不独引得周遭围观民众们嘘声连连,就连那些宿卫将军们一个个也都羞不可当,甚至直接冲进队伍中喝骂踢打约束阵型,然而这又令得阵型更加散乱,近乎落荒而逃的冲进石头城附近腾空的营垒中,由始至终也没能做出什么发难的举动。
奋武军入都盛况诚然令普通民众们回味良久,而时流诸多人物在经过最初的震撼后,也又各自转头投入到了局势的前进之中。
这一次诏令任用的两位宗王俱为元帝子嗣,其实也仅仅只是一个门面的装点。
随着中兴以来越府旧人的逐渐凋零,东海王司马冲在时局中所拥有的特殊意义也大不如前,且本身近来疾病频生,虽然就任太常这一典礼之职,但绝大多数时间里都不能尽职,甚至就连主持皇太后丧礼事宜也都尽付其他一些于礼章制度有建树的时人。
至于负责归都整顿宿卫六军的武陵王,多被时流戏称乃是梁公沈维周的守户豚犬,虽然其人带回的奋武军将士震惊整个京畿,但很显然这些将士们是不可能受他节制的。所以武陵王就算及后有什么举措,必然也是出于梁公的授意。
当然,时人最关心的还是来自广陵方面的消息。他们也并没有等待太久,很快徐州方面就传来回应,梁公沈维周以国乱君危、未有积勋为理由,拒绝了大将军并录尚书事的进用,但请以亲戚婿子的身份,携妻儿归都奔丧。
梁公拒绝执政权位,令一部分时人松了一口气,但也不乏人听出这回应的潜台词,是因未有积勋创建、大臣不宜妄进,若是归来后有了积勋事迹,这一理由自然不成障碍。而且要得大位,自然要有治乱的大勋,这大勋究竟又意指何处?
除此之外,便是响应诏令的第二条,即就是推举贤能以补台省缺用。梁公在回奏表章中,洋洋洒洒罗列二十余个人选,上至九卿高位,下到宫寺掾属俱有所举。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姿态,其中一些很明显就是凑数的,但即便是这样,梁公所举荐人选其中半数在及后一段时间里都陆陆续续得到了正式的任命。而这其中最触动时人敏感神经的两项任命,便是河内山遐出任廷尉、江夏李充出任丹阳尹。
山遐与李充虽然都是出于名门,但此前未有显迹于台省,久来任事江北,一俟归都便直接出任两千石大员,不可不谓之殊用,这也意味着江北诸多事迹功勋已经直接可以在都内中枢得以兑现。
但这还不是最令时人侧目的,最让人感到心悸的便是这两人原来在淮南都督府便是令人闻之色变的角色,山遐这个人执法酷烈,有“山鹰”的称呼。而李充这个人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刑名之徒,淮南诸多章法俱都其人手中编成,类似于元帝时期的刁协。
所以这两人得到中枢任用,且一个是执法九卿,一个是京畿首长,也被一部分时人称之为淮南鹰犬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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