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王师状态,并不足以支撑大军远入关中长途作战,尤其大都督已经明确指令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河洛之地获得一个相对稳定的战略环境,却敌于外。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占据险关要塞以作据守,对河洛众将而言是一个最为现实的选择。
既然函谷关已经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大军也只能继续向前开拔,选择新的合适地点。
若是一直到达关中都选不到合适的地点,那再说什么也都成了废话,关中都已经在望,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集中优势兵力一鼓而入将关中彻底荡平啊!
“速行速行!日落之前若还不能抵达下一处关防,小心兵法不容!”
狭窄的函谷道中,烟尘遮蔽,车轮滚滚,充斥着牛马嘶鸣,怨声厉斥,环境嘈杂且沉闷。
沈劲兜鍪挂在颈后,衣袍上污迹斑斑,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软塌塌的趴在牛背上。在其前后各有兵卒挥杖驱赶着那些同样面色忧苦的力役,要争抢着最后一点夕阳余光抵达下一个谷道中下一处落脚点。
“水来!”
沈劲咳嗽了两声,在牛背上探出手接过兵卒递来的水囊,伸长脖子痛饮几口,嘴角清水流淌下来到了脖颈间已经成了浑浊的泥汤。待到恢复些许气力,他才从牛背上下来,扶着车辕向前而行。
这一支五百多人的运输小队,只是昼夜行进在这一条函谷古道的辎重军里的一支。过去这几个月来,这也是沈劲的主要任务,押送辎重从新安出发,抵达函谷故关卸货返回。周而复始,繁重且枯燥。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想象中的军旅生涯,那应该是充满壮阔激昂,痛杀贼奴,怒斩胡逆,远击千里,封狼居胥!可是现在,他只能周而复始在这条狭窄的通道上疲于奔命,吃尘饮土,欲哭无泪。
事到如今,唯一尚可安慰的那就是今次一同投军北上的同伴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如此。想要投身一线的作战部队?那也可以,且先弓刀竞技胜过督将谢奕亲卫再说。
沈劲上一次做出挑战,后果是在床上躺了十多天,然后日夜兼程勤跑了将近两个月,才将落下的份额补回来。
函谷古道这一段路程,沿途基本已经没有了危险,只要不是遇上风雨等恶劣天气,基本不存在逾期。两天之后,沈劲所部运输队便如期抵达了函谷故关。
函谷故关乃是如今王师前线大营,驻扎了足足五千余名将士,乃是一座规模极大的营盘。而且除了正规的作战部队之外,还驻扎了超过两万名役力壮丁并大量的物货辎重。
运输队伍在到达这里后,通常有一到两天的休整期,然后根据军中开出的需求单据再返回新安继续运输。
待到交割完毕,时间也已经到了午后,沈劲便率领着兵卒、役力们有气无力的往划分给他们的营地而去。他们这些人在军中只是边缘人物,甚至都不能随意出入中军营垒。
将近营地时,沈劲便看到营门前正有一名高冠者迎风而立。他甚至不需要去看对方面容,也知那人是谁,那插着羽毛的簇新发冠,整个前线独此一份,除了谢万没有别人。
眼见沈劲率众行来,谢万也阔步迎上来,远远便招手道:“阿鹤,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沈劲看到谢万头顶上那羽毛随着他步伐而颤抖起来,便有一种拔下来踩踏的冲动。其实谢万状态较之他也没有好多少,整个人都是黑瘦,衣袍同样脏污不堪,唯有那小心呵护的羽冠成了他最后的一点倔强。
想到这一点,沈劲便又有几分同病相怜的不忍,但若不刺上几句,那羽毛又晃得他难受,于是便冷笑道:“你又在军中作此怪异装扮,小心再被巡察执住痛鞭!”
“咱们这些散卒苦役,算是什么军?只要不往中军游荡,巡察也懒得来关顾咱们!”
谢万听到这话后便忍不住抱怨一声,只是不旋踵便又笑逐颜开,一把握住沈劲的手腕,大笑道:“喜事,大喜事……咱们的苦日子,可能将要到头了!”
“此话何意?”
沈劲闻言后便也顿时来了精神,摆手催促兵卒入营,而后才与谢万来到偏僻处,接着便听谢万笑道:“中军已经下令,各部整装足食待命,就连咱们辎营也不例外!你快随我去领取械用,煎熬数月,咱们兄弟终于等到机会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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