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明明一件好事,结果却演变成这个样子。皇太后已经不是往年那种懵懂无知,能够想象到一旦事态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会给时局带来莫大冲击。
至于反应过激的沈充,皇太后此前或还残留一些好感,这会儿也早已经荡然无存。在她看来这个老貉子实在太过分,私欲炽热只顾门户得失,全然不以大局为重,更是完全将儿子当作为家门谋私的工具,实在是不配拥有一个那么出色的儿子!
最开始,皇太后也是打算静观其变,希望褚翜等人能够拿出一个应对的主意。
可是她在苑中等了几个时辰,那些力主此议的台辅居然没有一个入苑通告,这局面陡然便让皇太后想起早年的苏峻之乱,那时的她,懵懂于苑中,满心相信大兄能够处理危情。结果最后大兄率众外逃,乱军攻入苑中,若非兴男公主冒死营救,就连她自己都险些丧命!
“绝不能再发生那种恶事!”
皇太后并不怕死,但她却担心好不容易有所安定的社稷再次生乱,那么她真是到死都无面目再见肃祖。
虽然她也不觉得沈家有胆量、有能力主导那种动乱,但却担心前线的沈哲子或会因此离心。其人大功甫立,如果得知后方不稳,甚至就连父亲都被逼迫得要以伤诈世,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心寒。
皇太后虽然厌恶沈充,但对沈哲子仍是充满期许看重。她放弃了这一次的尝试,不是因为怕了沈充,避免动乱之余,也是不想因此而令沈哲子误会心寒。台辅们虽然需要倚重于当下,但沈哲子却能保障晋祚安稳几十年之久。
“明日我儿再去沈司空府上拜望一次,即便不能见到司空,也不可缺了礼数。你姊夫鏖战于前线,阿姊也于江北待产,老臣孤苦,也是可悯。勤往探望,也是不辜负亲厚功勋门户。”
皇太后沉吟许久之后,才又吩咐淮南王道。
“儿子明白,绝对不会失礼怠慢。”
淮南王讲到这里又思忖片刻,又开口道:“明日再往拜望,儿希望能自苑中带上医官。”
皇太后闻言后便点点头,方才派淮南王出苑也是一时情急,加上担心若戳穿沈充难免会彼此尴尬下不来台。但现在想来,既然已经有了表态,也需要逼迫沈充给出一个表态,顺便也是略作敲打警醒,让其人不敢再继续放肆。
淮南王能够有自己的主见,皇太后也是着实感到欣慰,继而又望了皇帝一眼,旋即蓦地一叹,这种见识,皇帝便不具备了。
皇帝这会儿正手捧羹汤细口轻啜,察觉到母后不乏幽怨的望过来,忙不迭端正坐姿,稍显肥硕的脸上挤出一丝局促笑容。
“唉……”
皇太后见状后更觉不满,索性摆摆手,让宫人引领两个儿子都退下。今日这一事也实在令她精疲力尽,哪怕躺在榻上良久也了无睡意,只是瞪着眼望着殿中摆设怔怔出神。
皇帝在母后面前虽然畏首畏尾,但出了殿堂之后总算恢复些许从容,在兄弟面前总要维持些许气度。他看看满天繁星,对淮南王说道:“天色已经这么晚了,阿弟不妨在苑中留宿一晚。”
淮南王闻言后连忙拱手道:“臣多谢陛下爱惜,但终究逾礼,不敢久留,自有车辇代步,倒也不会疲累。”
皇帝闻言后便也不再多说,虽然他心宽体胖并不介意母后更偏爱这个弟弟,但性情却相差太多,尤其淮南王这一板一眼的模样更让他感觉仿佛母后就在眼前,便感觉更加的不自在,彼此关系实在算不上亲昵。
都下这一场风波并未持续太久,尤其当淮南捷报正式抵达建康的时候,随之而来的还有石堪并一众主要的将领,顿时又是满城欢庆。而台中也是借此接连举行盛大祭祀、犒赏等庆典,很快便将那一丝不和谐给掩盖下去。
对于淮南今次壮功,台中也是反应迅速,很快就给出了犒赏诏书。首先是石堪等一众奴将俱都枭首悬于朱雀大桁外,而后便是针对前线将士的封赏。郗鉴以接连收复淮北、青兖等州郡而加征北大将军,二子荫封。
至于沈哲子,则升为豫州刺史,使持节,并加征虏将军,都督之职不解,并统淮南、淮北诸军共攻河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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