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上前介绍道这一位便是汝南太守毛宝,于是凉州众人纷纷起身见礼。早年与羯胡一战,淮南沈都督麾下一众得力干将也都威名远播,其中便包括这个毛宝。就算他们此前没有听说过毛宝其名,但刚才所得的那一份淮南书令上也有此人画传,因而对于毛宝都是充满好奇,见面之后不乏审视。
因于此前所睹汝南之繁荣,加上毛宝其人之威名,所以初时众人对毛宝还是不乏敬畏。可是随着交谈之后,这一份敬畏便渐渐消失。凉州虽然地处西陲,但对中朝时风继承的却是颇为完整,对于名门豪宗颇为敬重,但类似毛宝这样的寒门宿将则就有些不以为然。虽然言谈之间还保持着客气,但是细节上的轻视也都显露出来。
毛宝对此自然也有所觉,他拨冗来见一见这几人,已经算是给了面子。既然这几人对自己乏甚兴趣,那么也就不再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吩咐几名属官作陪,而后便起身告辞。
等到毛宝离开后,几人谈话不免便更加随意,索宁指着席中的温纪、杜弥两人笑语道:“中州大昌,正是华族士类相期共进之良机。淮南沈都督诚是兴废贤臣之选,但是观其所用,似是略少名族助力,两位贤士俱是出身世胄,今次归来想必不久之后便也都能着冠著名,远近咸知。”
那两人听到这话后,便也都笑起来。他们困顿于凉地,本就是无奈之选。今次为使也都打算就此留下来,既为王道中兴出一把力,对于功业名望自然也都不乏企图。眼见毛宝这样的武人都能获得汝南繁荣大郡之位,可见淮南都督府应是颇乏才用,这当然便意味着他们都是大有机会。
同行之凉州士人对这两人将要迎来的美好前景也都不乏羡慕,汝南之繁华兴盛他们是亲眼所见,若能居任于此,即便不作更大展望,哪怕只是家族休养生息,也是一个绝佳所在。不过这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毕竟再怎么繁荣,跟他们关系也并不太大,凉州虽然不及此处,却毕竟是他们家业所在,而且远于中原纷争,并非一无是处。
几人自得自乐,畅谈一番,而后才有人留意到毛宝所留下来的属官。他们连毛宝都不大看得起,对于其人属官自然更加乏甚兴趣,但既然在此为客,也不好完全冷落不理,便稍作询问。而后其中一个年在三十多岁的儒士引起他们的关注,其人名为仓恢。
仓氏乃是一个并不常见的姓氏,兼之这个儒士言其乡籍淮南,稍作沉吟后索宁便问道:“魏武之际,曾有淮南贤士仓孝仁公远治敦煌,世称良守。未知仓孝仁公与仓君可有亲缘?”
“正是先祖。”
那仓恢闻言后便微笑答道。
凉州众人闻言后,多有诧异溢于言表,纷纷端正姿态,请仓恢移席上前,再作礼见。河西之地远于中原,对于中原人物也都多有陌生。然而索宁所言之仓孝仁却是一个例外,其人名为仓慈,三国之际南北纷争不休,仓慈其人本为魏国淮南屯田官员,后来被魏武曹操派到敦煌担任太守,经略西域,甚有德政,乃至于其人死去之后,西域人众都要为之立祠为祀。
至于近代,仓慈其人在西域仍有名传,甚至都渐渐有些神话。
众人没想到居然能够在此见到贤臣后人,兴奋之余心情也颇复杂,尤其想到刚才还感叹淮南无士,却没想到士在近畔,只是他们不识而已。
由这仓恢开头,众人再去打听别者家世,这尴尬不免便更加明显。毛宝所留下这几名属官,竟然俱都大有来历,除了这个仓慈的后人仓恢之外,还有荥阳郑氏、南阳范氏等等。一想到此前他们穷发议论、大放厥辞,便更觉得无地自容。淮南哪里是无士,就连这汝南太守府都是人才济济,只不过他们这些远乡之众,根本不知中国人士罢了。
接下来气氛一度转为沉闷,凉州众人再也不敢肆意谈论,唯恐露怯更多。好在这尴尬也没有持续太久,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汝南太守府便准备停当,派人派船将他们送出悬瓠,前往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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