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儒,豚犬之才!”
一声暴躁的咆哮,伴随着木板破裂声、金铁撞击声,蓦地在大帐中响起,这让大帐内外众人纷纷噤若寒蝉。
大帐内,王舒横眉叉腰,那凶狠的眼神仿佛将要择人而噬,口鼻之间喷出浓烈的浊气,显示出此时心情的恶劣败坏。
王允之自席间膝行上前,绕过那被一脚踢得四分五裂的案几碎片,小心翼翼将被揉成一团的书信捡起,草草一览,神态也是错愕僵硬,不知该要怎么劝解,只能默默又退回了席位上,并将那封自会稽送来的书信转示帐内徐逊、陈孺等亲信部将。
其他人并不知王舒因何突然如此暴跳如雷,心内正是好奇,待接过那皱巴巴的信纸匆匆一览,神情也都俱是各自精彩,眉头深深蹙起。
前不久,沈充兵陈江州边界之外,示威的意味浓厚。这让江州众将自王舒以降,心里俱都窝了一团闷气,今次终于得到机会,可以以其人之道反制貉子,所以早数日前,江州近万精锐俱都屯于鄱阳广晋,一如早先东扬军姿态,摆出一副四面出击的架势。
可是王彬这封亲笔信,居然是言道才不堪任,要向台中请辞。如此一来,他们这一番劳碌,又是为谁而忙?
信件很快在帐内传过一周,又被亲兵呈至王舒面前,王舒神态更加烦躁,将那封信劈手拿起撕得粉碎。看到这一封信,他便仿佛看到沈充那饱含讥诮的脸!
“王侍中今次重任南下,绝无可能轻言放弃,此事或是另有隐情。末将请令,愿往会稽一探究竟。”
王舒的帐下司马陈孺起身说道。
“他死在会稽才好,也免时人因之笑我家门!”
王舒闻言后愤声说道,心情可谓恼怒到极点,乃至于在一众下属面前都有些口不择言。
他心内对于王彬的怨念可谓无以复加,早先不合时宜的求任,便让江州处境变得异常被动。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借题发挥的机会,这蠢物居然说不玩了!
所谓的隐情,凭王舒对王彬的了解,稍加思忖便能想明白。王彬这个人,心浮气躁,没有韧性,念头涌出来的快,但却没有长力去维持。早先求任会稽,一时念动便不管不顾的去争取,到任后才发现会稽形势较之他所想的有不同,于是便泄了气。
诚然这一次是因为其子暴毙,王彬想要归都。但就算没有这一件事,王舒也能笃定王彬已经没有了久留会稽的意思,其子之死不过是一个诱因而已。
坐在帐中偏靠后位置的郭默瞧瞧帐内众人神态俱是冷峻,小心说道:“愚观此信不乏激愤之语,可知王侍中心意不平,应是多受貉子胁迫,逼不得已书之……”
王舒听到这话后更是冷笑连连,这是明摆着的事,又何须多言。王彬到会稽去是摆明了与沈充争权,难道人家还会礼待他?但若说因此就做出这种昏事,难道沈士居是刀悬颈上逼他写的?无非是自仗一些小聪明,想要给沈充遗下一二口实,待到归都后也可为自己解释一二,作为其人无能的推诿借口。
如此明显的伎俩,蒙骗小儿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沈充!眼下这信被摆上他的案头,沈充就是在以此嘲讽他!而且还传信让他劝一劝王彬不要任性,他再给王彬派一个奶娘好不好!
原本气势汹汹的一场威逼,结果因为王彬自己的表态,让王舒都变得进退两难。他陈兵东扬州外,目的就是为了给王彬撑腰,让王彬趁着会稽人心浮动之际,撬开沈充对乡人的掌控,以此作为一个突破。结果王彬倒好,自己先不玩了,彻底把他架在了这里!
原本应是剑拔弩张的气氛,结果东扬州那里全不设防,仿佛根本不知道江州已经兵临地界。这种赤裸裸的无视,对王舒而言简直是不堪忍受的屈辱!
“打点行装,整束行伍,明日起行,前往寻阳!”
王彬自己的斗志,已经被沈充所瓦解,王舒相信王彬那一封亲笔信送来之前,沈充必然已经传示会稽众人,让人知道王彬去意已生不足未虑。江州这里再怎么声援,王彬在会稽都已经彻底没有了机会。如此一来,即便再僵持下去,无非是等着沈充将王彬礼送出境而已。
这一次江州军劳而无功,对王舒也是一个打击。事实上早在王彬求任的时候,江州这里已经有几分内部不稳的苗头。今次大军出动,甚至就有本地人家敢贻误军期!假使再这么灰溜溜归镇,对于王舒在江州的威望更是一个伤害。
不能归镇,所以王舒打算移镇。早先他镇所南昌,想要在江州深耕细作,打好基础。可是如今看来,这目标凭他自己已经很难完成。移镇寻阳,靠近大江,上制荆州,下慑豫州,就近招揽流民编整成军,摆脱江州土著的制约,而且还能与都中的太保配合,借今次的机会跳出以往的困局。
至于王彬那里,他已经彻底的放弃。王彬今次昏招一出,最起码位置是稳固了,如此一个分量足够而又没有丝毫威胁的会稽内史,对沈充而言简直太合适了。王舒相信最起码在两三年之内,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之前,沈充都不可能放王彬离开。
众将得令后,纷纷起身退下,各自归部整军。
正在这时候,又有亲兵来报都中急信传来,乃是太保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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